暗影城的断墙上还挂着半截燃烧的旗帜，焦黑的布料被风卷起，打着旋儿落进石锋脚边的血洼里。
萧凌蹲在挚友身侧，指尖按在石锋腹部的伤口边缘——黑矛刺穿的位置还在渗血，但紫斑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那是“意志引导·群”卡牌残留的净化之力在起作用。
"老萧，你手劲儿比十年前在矿坑搬石头时还大。"石锋咧着嘴笑，额角的汗珠子顺着刀疤滚进衣领，"再掐下去，我这肚皮该比玄铁重剑还硬了。"
萧凌没接话。
他解开自己的外袍裹住石锋，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什么。
指腹擦过石锋眉骨上那道新添的血痕时，他喉结动了动："刚才那柄黑矛要是再偏三寸——"
"偏不了。"石锋突然抓住他手腕，掌心的老茧蹭得萧凌手背发痒，"我信你抽卡时的手气。"
远处传来重物倒塌的轰鸣。
萧凌抬头，只见三条街外的酒馆废墟里，几个穿着逆种鳞甲的武者正揪着个灰袍老者的衣领往墙上撞。
那老者脸上有道蜈蚣似的疤痕，是韩立手下管着暗影城黑市的"疤脸七"——此刻他的喉咙被掐得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却还在嘶喊："韩立大人没死！
他只是去取更强大的力量了！"
"喊得比丧家犬还响。"石锋嗤笑一声，随即呛咳起来，"这帮孙子，主子刚凉就开始抢骨头。"
萧凌望着那堆扭打在一起的身影，眼底泛起冷光。
他看见疤脸七的指甲深深抠进对方脖颈，看见某个逆种武者的鳞甲裂开，露出就是饮鸩止渴的毒药。
此刻本源崩解，这些被改造的武者连维持人形都成了奢望。
"他们推举不出新领袖的。"萧凌轻声道，像是说给石锋听，又像是说给自己，"韩立的逆种功法里埋了锁魂咒，每个改造者的识海都缠着他的本命印记。
现在印记碎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在废墟里暴走的身影，"他们连完整的思维都保不住，不过是旧秩序的残渣。"
话音未落，整座暗影城的空气突然一滞。
萧凌本能地将石锋护在身后，抬头便见半空中浮着道身影——银白长发垂落至地，每根发丝都缠着淡金色的法则纹路，正是卡牌之源秘境的守护者。
对方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萧凌掌心那枚还在发烫的空白卡牌上："确认韩立已死。"
"是。"萧凌拱手，语气不卑不亢。
"你虽胜，但代价不小。"守护者的声音像金石相击，"逆种本源崩解引发的法则乱流波及了三个行省，两天前东岭城的武师协会已经发来求援信。"他的视线掠过石锋的伤口，又扫过那些还在撕咬的逆种武者，"若再有异动......"
"我会处理干净。"萧凌截断他的话，"三日内，暗影城的混乱会彻底平息。"
守护者盯着他看了三息，突然轻笑一声："你比我想象中更清楚分寸。"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只余一缕法则波动拂过萧凌识海——那是默许的信号。
"老萧，这老头的眼神......"石锋刚开口，便被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
"萧凌，过来看看这个。"
林雪站在法则之塔的阴影里，指尖泛着淡蓝色的法则涟漪。
她脚边的碎石正随着那涟漪缓缓漂浮，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举着。
萧凌走过去时，看见她脚边的地面裂开道缝隙，露出口。
"我用法则波动扫描过。"林雪将一缕蓝光注入门缝，青铜门应声而开，"里面有所有被改造者的身份记录、实验进度，甚至包括韩立与神秘人交易的密信。"她转身时，发梢扫过萧凌肩头，"用这些资料瓦解余党，比杀一百个暴走的逆种武者更有效。"
"从最顽固的开始。"萧凌望着门内透出的幽光，指尖轻轻叩了叩掌心的卡牌，"比如疤脸七刚才喊的那些'忠于韩立'的死士——他们的家人是不是都在暗影城西边的平民区？"
林雪眼睛微亮："我这就去调档案。"她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眼石锋，"他的伤需要“生命圣典”卡牌，我让塔灵传信去最近的交易行......"
"不用。"石锋突然撑着玄铁重剑站了起来，伤口的血又洇湿了外袍，但他的笑容比刚进矿坑时还亮堂，"老萧兜里的疗伤丹够我啃半车。
倒是北境要塞......"
萧凌的动作顿了顿。
"我听说韩立在北境养了个叫'铁屠'的武圣。"石锋抹了把嘴角的血，"那家伙当年和我在边境矿场打过架，最是记仇。
现在暗影城乱成这样，他指不定要搞什么幺蛾子......"
"你伤没好。"萧凌皱眉。
"伤没好就不能骑马了？"石锋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里面还有半壶没喝完的烧刀子，"再说了——"他突然压低声音，"你不是想知道韩立那些密信里的'神秘人'是谁么？
北境要塞是暗影城往极北之地的必经之路......"
暗影城的晚风卷起一片焦叶，打在萧凌脸上。
他望着石锋眼里跳动的光，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矿坑里替他挡下监工皮鞭的少年。
那时石锋也是这样，明明自己疼得直抽气，还笑着说："我皮厚，扛得住。"
"三天后出发。"萧凌扯下自己的披风扔过去，"路上要是敢偷喝烧刀子......"
"知道知道。"石锋把披风往肩上一甩，已经一瘸一拐地往药铺方向走，"我让药童在酒里泡十斤枸杞总行吧？"
萧凌望着他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弥漫的黑烟里。
这时他才低头看向掌心的卡牌——韩立的面容正在慢慢褪色，背面的暗纹却愈发清晰，像是某种他从未见过的图腾。
更远的天际，那片灰雾还在凝聚。
黑色宫殿的轮廓比之前更清晰了些，檐角的青铜铃铛仍在发出刺耳的嗡鸣，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真正的敌人......"萧凌轻声呢喃，指尖轻轻划过卡牌背面的暗纹，"很快就会见面了。"
暗影城的残月被乌云啃去半边时，石锋裹着染血的逆种鳞甲，正站在北境要塞的吊桥前。
他喉间滚动着刻意压抑的喘息，左脸的溃烂皮肤渗出淡绿色黏液——那是用韩立秘制的"腐生膏"涂出来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