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深夜, 静谧无人的街道上夜风掠过,打更人的吆喝声透过薄雾般的空气阵阵传来,窗栏边挂着的坠饰随着浮动的清风悠然转着。
突然, 一阵音波席来,击地挂饰重重扬起又落下, 跟受惊了似的原地打起转来。
“原来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我活了二十载终于也有机会过上富有且稳定的生活了!”
隔壁房间内, 一夜之间便成功走进体制内的任柯正高兴得忘乎所以,手里拎着一壶晚上刚从楼下顺来酒,压制不住地放声大笑。
另外一道略显紧张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你声音轻点!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就隔着一道墙, 万一给他吵醒了怎么办?”
何止是只隔了一道墙, 明明是只隔了一张纸。
夜里回来时有些着急, 一时疏忽, 您猜怎么着?
壁听忘关了。
隔壁的嬉笑打闹声像是在抖珠帘似的吵得叫人心烦。
季柕从床上坐起身, 揉了一把憔悴的脸, 伸手把赵正德招至床边:“你去, 把墙上那东西给关了。”
赵正德也顶着两个黑眼圈, 无奈:“回皇上的话, 夜深人静的,那壁听一开一关动静太明显了, 万一被娘娘识破了该如何?”
不知道会如何,但反正首先不能被她发现这墙壁的特殊之处。
不然他在那个女人心里的形象就又会低矮一分。
本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到时候不得死抓着这一处上房揭瓦。
“罢了。”挨到隔壁那几人自己玩累了再睡吧。
事实证明, 精力充沛且夜生活向来丰富的21世纪青年, 能熬夜的程度是他这个封建社会老木头万万不能比得上的。
这眼睛一睁,便自黑夜看到了破晓。屋外的鸡鸣尖啸着划破长空, 如惊雷般将尘封的街区炸响,房屋的门打开了一扇又一扇, 行人的身影开始涌入无人的街道,喧闹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他平生唯二糟糕的睡眠都是拜同一个人所赐,白日里须批文改奏,现在要连夜舟车赶路,一天到晚都不得一个歇息的时间,她可知每个夜晚对于他有多重要!
赵正德年纪大了,入睡得快,基本待隔壁声音小了一些后便立即争分夺秒地睡过去了。如今一觉醒来,便同还坐在床上姿势一点没变的季柕对上了视线。
他揉了揉眼,站起身来踉跄着走过去:“皇上,您还没睡吗?”
季柕现在人已经有些虚了,一夜未眠的后遗症正在他的身体里发作。四肢软弱无力,头疼欲裂,一时连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
他搀着赵正德的胳膊站起身,一边捂着疼得不行的额头吩咐道:“你去,叫人先将那个破做生意的马车重新收拾一遍,将外边那些露财的东西全都拆下来收好,今日赶路朕便坐那辆。”
赵正德小心翼翼地将季柕扶到衣柜前,准备侍奉他换上衣服,又问:“那娘娘跟任公子坐哪?”
“爱坐哪坐哪,让他们几人都滚得离朕远点。”
*
车队在用过早膳后便先行出发了,之前购得的粮食会由当地的镖局派人另外直接护送到目的地。
队尾的一辆简陋小马车里,四人在逼仄的车厢内束手束脚。其中最为心碎的莫过于任柯,方才他高高兴兴地正要去找他的爱车,一个拐弯便看见了惨遭□□坑坑洼洼的车身。如此便也就罢了,最为气人的是,就在他大度释然后准备踏上车板时,里边走出来了那个一直待在皇帝身边的叔叔,一句话不多说就笑着将他赶下来了。
将他,赶,下,来,了。
“那人怎么这样啊!我那些个宝石全给他挖走了不说,还不让我上去坐我的车!”说着,任柯又擡头看了一圈自己身处的这个狭小的简陋木箱,一时间哭得更大声了:“他甚至都不愿意准备两辆!这是一国之君对待人臣应有的态度吗!?”
路上突然一个颠簸,车内四人屁股齐齐离开座椅又重重落下,失去了厚坐垫的屁股就像是馒头撞上硬石块般疼痛不已,一时间车厢内哀嚎不已。
闻和卿费力将自己卡在最下边的大腿抽出来,气急败坏地对着任柯吼道:“我说你昨天半夜是不是喝多了发酒疯,跑去隔壁敲人家房门了啊?不然能给气成这个样子!?”
“我他妈酒品怎么可能这么差!老子对男人又不感兴趣,我跑去敲那个黑脸怪的房门干什么啊!闲着没事给自己找虐吗!?”
“你自己酒品好不代表你现在这个身子的酒品也好懂吗?你要是真干了什么对不起那皇帝的事情你赶紧说,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别害得别人跟你一起躺木板箱!”
“我真没有啊!”
简昕和钱文静被夹在中间,只感觉两个耳朵边上各被摆着一架大炮一样,轰得人脑壳崩崩疼。
“冷静冷静,我耳朵要聋了。”
两人一手一个将人扯开,无奈这地方也就这么点个位置,这架拉了跟没拉没什么区别。
钱文静企图转移两人的注意力:“我们还是直接出去吧,至少来时我也是一人一辆车的,再怎么说也比这个地方舒服。”
闻和卿没回话,只是拿脚踹了踹面前紧闭的车门,很不幸地宣布这个令人遗憾的消息:“门锁了。”
任柯奔溃:“那皇帝到底想要干什么?昨天才答应要让我做官,今天就把我们全都打包起来了,他是出尔反尔的小丑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才是小丑。”
……
马车一路行进,几人是在渡口准备乘舟时才终于被放出来的。
届时的季柕已经美美补完一觉,正神清气爽地立在舟头。一身熨帖合身的长衫如凌波般飘逸,对岸吹来的凉风将一头柔顺的乌发扰得凌乱,好似舟上仙人一般,弯眼看着一身狼狈的四人。
特别是看到简昕那张难得的一副想把他就地咬碎了的表情,眸中得势的笑意便更深了。
他将折扇挥开,一手背在身后,漫不经心地调侃:“这不是我家阿珠吗?一路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先上船来歇歇吧。”
简昕咬着牙,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多谢公子。”
这边正提起裙摆准备扶着木桩上梯登船,只听船边的男人好似恍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出声打断了她刚要上船的动作:
“啊不好意思,忘记同你说了,这是我的船,你们四人的——”他将扇子收好,扬长了手指向后侧:“是那艘。”
四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这艘工艺完整、足有十人高的大船后,正跟着一只随着河面浮浮沉沉漂倚不定的i版小船。
甚至称不上是船,顶多只能算作是舟。
简昕深吸一口气:“公子,您对我们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的,人长着一张嘴不用来说话那还不如烂掉算了。”
“本公子就喜欢烂嘴。”
“……那公子您的爱好还挺别致。”
“多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