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ss Me
夏延带她回家,郑重向家人介绍她是他想要结婚的对象,他们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当时他父亲对于他未婚先孕的行为很愤怒,严厉让他跪在大厅里,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宽厚的戒尺狠狠打着他的脊背。
“简直是有辱门风!”
“夏延你对得起自家列祖列宗吗?!”
白色衬衫上已经浸湿一道又一道血痕,夏延垂下的黑发被汗水浸透,面容苍白得吓人,一声不吭。
姜雪栀眼泪簌簌往下落,夏延却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笑示意不要看。
他父亲擡起手中的戒尺正准备往下落。
下一瞬落下的戒尺被人挡下,极大的冲击力让姜雪栀握住的手瞬间见了红,她颤抖着声音:“叔叔,我求你别打了……”
“松开!”他父亲传来一声厉呵。
“栀子……”夏延气息都在微栗,苍白的脸侧过,对她缓慢摇了摇头。
一旁夏延的奶奶于心不忍握住她手腕将人拉开,让她背过身,柔声道:“你就让他爸爸打吧,不出了这口气的话,阿延以后更不好过。”
“你是个好姑娘,是那小子让你跟着受苦了。”
姜雪栀哭得喘不上气,一直摇头,身后传来每一次戒尺狠狠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她的肩身便会跟着颤栗一次。
终于她受不住了,毫不犹豫转过身抱住夏延,将他后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
难以言喻的疼痛袭来,姜雪栀抑制不住闷哼一声。
“够了!”夏延将他父亲手里的戒尺一把夺下扔掉,慌乱无措抱住疼得忍不住掉眼泪的人,他擡头看向父亲,眼底薄凉一片,“发泄完了吗?”
他父亲面色冷漠,一言不发盯着他们,随后大步离开。
他紧绷下颚,大颗大颗汗珠顺着面庞往下掉,姜雪栀看得难受,伸手用衣袖擦了擦他的汗水,带着哭腔:“疼不疼?”
“我不疼。”后背的剧痛让夏延一个踉跄,急忙将抱住怀里人的手臂收紧,他边往外走边颤着声安慰她,“别怕,我马上去找医生。”
“骗人,你肯定特别疼。”
单单一戒尺就已经让姜雪栀疼得差点昏过去,偏生夏延挨了那么多次,怎么可能不疼。
夏延握住她的颈,往他怀里扣。
不敢再看向她,从她眼里淌出的泪,几乎要将他的心给淹没。
那些透明的泪线好似一道道刃,无言将他的心脏划得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
姜雪栀进入夏家的前一小段时间里,受到过很多的质疑与恶意,她曾无意看见过很多次夏延父母与他的争执,他温和说服,一字一句间却没有丝毫退让。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很明白。”
“这婚事是我想要的。”
“家里孩子不止我一个,家业没必要非得让我来继承。”
“从小到大,只有这两件事,我不会退让。”
她毕业的那年夏天,他宴请四方,高朋满座。
在婚礼上,夏延执起她的手,垂眸将戒指戴上时,声音很轻:“你既然跟了我,除非我死,这辈子不会让你受委屈。”
“爸爸妈妈不喜欢你,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他们。只要你想,我们就不回来。”
“奶奶和外公外婆很喜欢你,如果你有空,我们可以多去看看他们。”
“你跟我说过,今年的生日愿望是想去极地看极光。”
“虽然生日已经过了,但是没关系,婚礼后,可以补上。”
后来,每一年的生日愿望包括其他姜雪栀想要的,夏延全部为她实现了。
她生下温煦后,情绪很低落,医生说大概率患了产后抑郁,夏延了解合欢入药可以解郁,但是普通合欢不行,必须在山野深处生长的才能有效。
他在了解后的第二天晨光未亮时,低首吻了吻她的眼尾,起身带着一队人去了梵镜山野。
其实在他醒后,姜雪栀也醒了,感受到他温热的唇落在她的脸颊边,也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闭眼昏暗中,抑落的心绪像在揉搓花叶,渗出的汁液又香又涩。
夏延回来时,是在两天后的深夜,风尘仆仆,不光是登山靴,还有外套和裤身都有大小不一的泥迹,面容血色不多,眼底倒有些许的红血丝。
看见一开门便跑过来将他抱住的女人,夏延摘掉手套,就势抱起她,低哑着声埋进她颈窝间的黑发:“怎么不睡觉?”
“我想你。”
姜雪栀紧紧环住他的脖颈,抑制不住哽咽,如小兽一般想要嵌入男人的身体。
“合欢找到了,”感受到怀里人微颤的身子,夏延手臂加重力气,顺从她的意愿抱紧,安抚亲吻她的耳垂,“不怕。”
姜雪栀闭眼,滑落几道泪珠,心里慌乱又迷茫。
他太好、太温柔了,好到这些年所有人都以为他对她情深意切,温柔到她一度产生他爱她的错觉。
他对她好,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还是真的有一丁点的爱?
姜雪栀不敢深思,更不敢询问。
所以,她便在自我纠缠与恐慌迷惘中生活下去,不眠不休。
——
夜雨落尽的深晚,静谧放大所有的崩溃与无措,夏至深颈骨扬起,静静凝视她,却好似虚无开。
姜雪栀做了很多年的心理建设,如果那个女人永远都不会回来的话,她会将这个秘密深藏一辈子。
她想过很多种场景,可是当这个真正的时刻到来,却犹如瞬间崩塌的高楼,四分五裂,碎石风涌降临,让她做不出任何防备与警戒。
缓慢握住他的手,姜雪栀低抑睫羽,轻声道:“俏俏,你还记得你名字的出处吗?”
“静水流深。”
“你爸爸,”她擡手抚上他的脸庞,眼眶里氤氲起雾霭,“他所希望的是你不卑不亢,谦逊有礼,胸中藏沟壑,心间聚千峰。”
“他是爱你的。”
夏至深眼睫下塌,轻哂一笑:“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骗自己的?”
流岚捆聚,起成细小的雾珠,自叶尖拽落。
“俏俏……”眼见他站起身,姜雪栀跟随起身,指骨无力蜷缩,一字一句颤栗却认真说着,“他是我的知更鸟。”
他看出她眼底的偏执与清碎,扭头躲避开,不经意看见床头柜边的相框,是他们一家人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