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ss Me(2 / 2)

夏至深回忆起以前,试图在狭仄里找寻可能存在的温情,可是一切都事与愿违,他找不到。

夏延的爱,他找不到。

都说夏延为人温润慎矜,可谁又知道在这具皮囊之下如纸淡薄、如云虚无的感情。

自他记事起,夏延生骨子里恩赐般的怜悯便从未落上他的身躯。

那罅隙被冷寂的思绪扯得越来越大,沉甸甸的窒息恻怅将他的心坠下,陷入看不清的深渊。

偌大的悲痛袭来,情绪悸红眼周,夏至深难以再忍受,回头看向她,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极度破碎:“妈……”

“我真的有那么不好吗?”

“他为什么连一点的爱都不肯分给我……”

“可是我已经在很努力、很努力在变优秀了,为什么啊?”

“原来只是单单一个血缘,就可以抵挡所有的付出吗?”

恰似一座巍峨的山峰,将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得万江千海,求而不得。

少年浅褐眼瞳浸没潮水,似正在扩裂的薄晶,仿佛一碰便要碎开。

姜雪栀的心尖被这些裂纹割开一道接一道的伤痕,她伸手抱住他,试图阻止这些裂缝的延续。

“妈妈永远爱你,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谁也不能破坏。”

——

“电子竞技不需要眼睛是吧?!行,不玩了!”陆隽骂骂咧咧丢开手机,正巧这时房门外边响起敲门声,他一个起身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拉开门,见是夏至深站在门外,屋外昏暗,只屋内开了一盏小灯,陆隽看不清他的神色,愣了下:“怎么了?”

“方便给我腾个位置出来吗?”因刚才情绪起伏,夏至深的声音有些许的哑意,像是夜间雨水初歇的风里裹挟的沙砾,微濡中刮擦过。

“什么?”一时间倒是没反应过来,陆隽蹙眉凑过去仔细瞧他,目光凝在那依旧染着绯的眼眶,心下一紧,“不是,哭过了?”

说着便侧身让人进来,陆隽等他进来后,反手关了门,跟在默不作声的夏至深身后,忙不叠询问:“难受的话,你跟我说说。”

脑中思绪愈来愈混,乱糟糟七串八绞,一根根绷直得像透明的鱼线,将夏至深神经压紧,缓不下一丝空隙。

他坐在床边,手臂压在腿上,背脊与颈骨俯低,没去看面前的人。

屋里开的小灯光色昏黄,坠落在这人周遭,织开一层无声无息的丝屏,朦胧浮动的低气压隔离其中。

“夏至深,”陆隽无意识咬了口唇角,蹲在他身前,擡指撩开他垂落的额发,轻着声,“别想了。”

指腹压在夏至深眉心,他动作缓慢细致抚平其间微折。

面前人的手掌腕骨离夏至深极近,晕染水墨丹青的睡莲焚香幽静绽放,往他鼻息中轻轻地缠,清燥湿沁的心隙。

夏至深擡颚,黑睫掀起,被昏黄灯光润得更深的瞳注视着他,唇珠轻曳:“陆隽,我头疼。”

他说完话后,眸里漫起雾,温泽清冷的易碎感充溢,好像任由霜雪吹过一样岌岌可危。

心川深处某地裂开一道缝,雾气丝丝缕缕绕进去,搅得陆隽呼吸滞停一息,眼底弥撒沸热的霜水。

浇在那道缝隙里,烈得他极疼。

陆隽轻促一口气,音低得好像是气声,想哄他:“那睡觉好不好?”

“陆隽,”夏至深凝视他眼中的漆黑瞳色,深抑许久才开口,“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

“那我以后对你更好一点儿,你别跟他们比。”几乎是没经过思考,陆隽在下一秒便说出了口。

潮湿阴暗的角落好像发了一朵芽,在满度黑灰色彩中揉进一点淡绿,撬开一尾九春的裙摆。

夏至深蓦地弯唇,绯色加深的眼也弯成月牙。

“陆隽,离开前一天,我们去梵镜山祈福吧。”

——

周末的梵镜山依旧人潮涌动,清晨云雾弥漫,温度携着初秋的微凉。

“哥哥,你们快点儿!”夏温煦站在前面不远处石梯上,晃着高马尾歪头瞧他们,招手间浓雪镯子叮当作响,笑意晏晏的模样秾秀招摇,盛着少女时节的明媚元气。

陆隽正了正头顶上的鸭舌帽,擡眸有些好奇:“你家小朋友活力满满啊。”

“她从小学古典舞,训练量很大的。”踩上一节台阶,夏至深看向前面笑着眺望远处的女孩子,忍不住笑道,“平时也喜欢运动,爬梵镜山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偏头见他也不喘不累的轻松样子,陆隽心比天高似的压下一口喘,不服气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累了?”夏至深侧眸看他,正想在前面找个地方歇一下。

可旁边的人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事情,几步跨到前面去,头都没回:“开玩笑,这么点儿路。”

看某个吭呲吭呲往上爬的人,在后面的夏至深轻笑一声。

人总是要逼一逼的。

但骨子里再倔强的人,面对生活的重压,总得弯一弯脊梁。

心比天高不服输的劲到底是中道崩殂了,陆隽难耐拉开外套拉链,脖颈间淌汗,弯腰撑着膝盖,累得擡不起头:“不行了不行了,这和古代的十大酷刑有什么区别?!”

走在前面的夏温煦也累得直喘气,回头看他:“阿隽哥哥,你们鹤城不是有很多山吗?”

“你还没爬习惯吗?”

“妹妹,你这就陷入误区了,”陆隽缓下气,仰头看她,“有很多山是没错,但我们也不是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去爬啊。再说,我本身也不怎么爱爬山。”

夏温煦了然点点头,拧开瓶盖喝口水后继续往前走。

停在原地的陆隽:……?

“年轻就是好哈。”

“你也就比她大两岁而已,”从后面走过去的夏至深在陆隽面前停下,气息微喘,见他左看看右瞧瞧,疑惑问道,“怎么了?”

陆隽正视他,认真回答:“找东南枝。”

“挂死就不用爬这背时山了。”

像是又惊又气,夏至深无声笑了笑,气息平复间眼眸凝光,垂在身侧的手向他擡起。

“跟我走。”

此时的太阳温意正好,不宽不窄的过道隐匿在山林密叶里,路过的风掀撩这人梢尖略湿的发,穿透隙间的细杂光碎模糊颀立身形。

高空飞掠盘旋的野雀,岩壁攀附疯生的藤蔓,身前停伫伸手的少年和仰首与之相望的他。

于隆冬山野冰封的玫瑰,早遇为其追寻而来的青阳,露了秾致绒思。

陆隽被这绒思挠得喉息干涸,一瞬间的工夫,情绪便倾歪了轨,力度极重握住他的手掌。

“敢放手搞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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