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思绪倏忽溯洄,夏至深回过神后对他笑。
“是我妈妈的故乡。”
他眼里笑意熠熠,陆隽却是怔愣。
天际蓝色被雾笼得些许淡,几尾不算清明的晨光穿透窗玻璃,妆在面前人眼额,晕了层温情。
陆隽垂眸握住他的手,而后擡眼与他相视,轻松笑着:“带我去好好看看。”
汽车在行驶,窗外的风吹进来,灌进呼吸几息凉意,神思缓慢清澈。
小心细致抵开指缝然后十指紧扣,夏至深笑容绽浓了些,无声点头回应。
南戚镇地处鹤城边缘,相比主城区以及大部分地区的四季太大温度落差,南戚多少显得格格不入。
四围树葱草郁,温度适宜,最适合花卉养殖生长。
南戚镇有三大鲜花基地,镇街居民区被围在中间,因积极贯彻落实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核心发展理念,常年受到国家政府表彰。
于是鲜花小镇声名鹊起。
陆隽他们在蓝色站牌处下车,干净的青石板路外侧流经一道宽绰河流,红木漆色围栏延伸至镇中。
白墙黑瓦,缓水石桥。
时间已经临近正午,温质的阳光自远处山峰交汇处冒头编织,薄雾绕着站牌旁茂密叶枝的海棠花树,尚未全盛的粉俏瓣尾染着水汽,娇妍欲滴。
“这是垂丝海棠。”夏至深仰头看了看,被木栅栏围住却偏偏枝斜叶翘的花树林,向他简要介绍。
陆隽听说过这里,却没能找个机会到这边看一看,如今见了倒是不同于高楼林立的别致。
“相比之下,西府海棠确实是向上翘着花。”掀眼往上看,视野被花叶缝隙里破开的光线蛰了瞬,陆隽低头眨眨眼,随后笑着看他,“我们进去吧。”
走进镇中,几乎家家户户花坛前都栽种了许多卉植,街道上有序行驶过被戴工作帽的人开着的专门运输刚采摘下的鲜花的车辆,还有来往抱着花束和到处拍照的旅游者。
“这里好香啊。”陆隽不经意间看见一只灰不溜秋的小球雀停在一枝绿桠上,小家伙好奇地歪头看靠近的两个人。
陆隽脚步放轻,学着它的模样歪头看去,下一刻肥啾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鲜绿的枝叶被扇得抖动几瞬,夏至深见旁边人不太乐意的表情,忍不住弯起嘴角:“你干嘛老是跟小麻雀过不去?”
“它胖得跟只球一样,”屡战屡败的陆隽气得插腰,“怎么飞这么快?”
夏至深被逗笑了,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下辈子投胎做一只小鸟,你就能知道它为什么飞这么快了。”
“那我变成小鸟的话,”陆隽转过身,与他正面相向,翘着笑问他,“你变成什么?”
镇里常年浸染花香,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清郁,夏至深不甚在意,笑得温柔:“变成你需要的任何事物。”
变成空气、变成雨水、变成树、变成草。
都可以,只要你需要我。
“和我一起当小鸟吧。”陆隽牵住他的手,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道,“一直在我身边。”
和我一起吃饭睡觉、一起调皮捣蛋、一起看日出夕阳、一起生老病死。
“不要离开我。”偏过头看他,陆隽眼底莫名湿润开,一直眨眼不让视野模糊。
“好不好?”
周遭车辆滚压地面和行人远近不同交谈的声音连绵不绝,一队家养的白鸽从矮楼间隙飞过,微弱轻谧的风携着飘落的花瓣而过。
撩颤一瞬夏至深的眼睫,又悄然离开。
略锋利的牙尖无意识蹭过舌缘,迟钝的痛感清晰,夏至深反握住他的手,认真而专注地点头:“好。”
沿着分叉路,夏至深带着陆隽走到一处居民区。
中间一道横贯两侧房屋的油柏路,每家每户都是独栋小楼,街坊邻里用白漆栅栏间隔开,油绿的藤蔓缠绕攀缘其中。
在自然植栽下,还没到爬藤月季开花的时节,只有苍翠的叶片在春风里摇曳。
夏至深正从包里找钥匙开外面的门,隔壁房屋门被人拉开。
下台阶的那人头顶松松垮垮戴着宽帽,黑色卫衣衬得肩宽身长,背对他们将手里的花洒壶搁上木桌。
隔着衣服去揉后颈,陈风矜转身时不经意擡眼,恰巧和隔壁两人对视上。
除了上次在廊道,陆隽对他的印象大概只停留在每年的校联盟篮球赛、校内运动会和上台领奖的时候了。
他擡手向对面打了声招呼:“中午好。”
陈风矜和陆隽不熟,但还是礼貌点头回应了下两人,正准备转身进屋时,与他旁边的夏至深相视,没作停留。
“你跟他认识?”回过头刚好瞥见旁边人转回视线的动作,陆隽鬼使神差问了句。
找到钥匙的夏至深一顿,随即反应过来后无奈笑了声:“大概小时候见过。”
门锁被打开,夏至深推开栅栏门走进去。
这里一直有人打理,即使没人居住也显得很整洁漂亮,院中石板铺成小道。
院落偏角有一棵高株中华木绣球花树,可见有些还是淡绿色的饱满花苞,大部分已经绽放开来,转为浓雪无暇的色泽,密密匝匝缀在暗绿叶中,孕育得茂盛有活力。
清雅的花香随着风,游曳而来。
“什么叫小时候见过?”陆隽扒拉了下书包肩带,突然就不得劲起来,不依不饶追上去,不甘寂寞凑过去,“我跟你小时候都没见过!”
“印象不深,”将钥匙插进锁孔,夏至深手上扭动,煞有介事想了想,“应该是见过。”
见他不仅不解释,还认真得不得了去回想,陆隽瞬间脸就垮了下去。
咬牙切齿盯着进门的人,陆隽拿下书包,伸手进去翻来翻去。
“夏至深。”
刚按下开关,灯光亮起时还有些刺眼,夏至深听见后面人喊他,自然而然回头应声:“怎么了?”
眼前阴翳袭来,唇上突然轻轻抵住一颗糖,柠檬气息萦绕他的鼻尖,很淡。
夏至深眼睫一颤,下意识张嘴咬进去。
温热触感霎时复上陆隽的指腹,他蓦然绷紧下颚,呼吸不自觉重了些许。
“嘶,”柠檬果酸入了味蕾,夏至深一不留神便被刺激到蹙眉,牙齿咬住时不解问他,“你买这么酸的糖干什么?”
话落,陆隽喉间滚出一声笑,声腔燎漫积郁的躁意。
“你也知道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