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面面相觑，半信半疑前后去拿出一片，放在嘴边你看我，我看他，愣是不敢第一个下嘴。
“唉，”薛皓发号施令，鼓励团结兄弟伙，“一起吃！”
高三的娃不谙世事，兄弟情摆那里，说一起吃便一起吃。
“我操！”
“啊！！！”
“嘶！嘶！嘶！”
“妈咦！”
在向杳坚定不移的忽悠下，这群单纯又愚蠢的孩子成功被酸到五官出逃，吱哇怪叫。
“向杳杳！”酸到味蕾麻痹，林垚眼泪珠子都挤出了两颗，“说好中国人不骗中国人的！”
重新拿起一片，向杳问心无愧：“我吃习惯了，觉得是甜的啊。”
“多吃水果，补充维生素。”
“别吐了哈，很贵的。”
向杳走了，徒留一群被酸到捶胸顿足的小丑们站后门口张牙舞爪。
没兴趣挑战极限的夏至深拿过自己水杯递给同样中招的陆隽，对于其他受害者便爱莫能助了。
“咦耶，哪屋里娃儿哭楞个丑诶？”一进门的潘成脸色一惊，看着自家班上这些面色扭曲到差点变异的学生，诚恳发问。
咽下苦果艰难险阻，朱文杰几人牵强着笑对班主任：“没事，我们自己造的孽。”
“是嘛，”潘成若有所悟点头，“那还挺有担当的。”
——
“你说订书机有没有那种设计成猫猫头的，就是从牙齿那儿出订书钉的？”
寡淡雨水弥散，公交车经停时的广播声在秋日清晨特有的安静里透出一股细微的刺触感，混入雨幕刹车片的摩擦声中。
夏至深头有些发昏，靠在身旁人肩头，陆隽偏过头轻挨着他，嘴里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嗯？”身后座椅的推背感袭来，夏至深眼睫微颤，神思恍惚间没听清楚他的话，下意识响了声语调。
“我说……”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陆隽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擡手去摸他的脸，低头看去，“昨晚上烧不是退了吗？”
“刚才还好好的，这感冒怎么还反反复复折腾你啊？”
喉间滚擦一阵痒意，夏至深握住他手腕往下拉，忍不住捂住外戴的口罩咳嗽起来，弯落的颈骨微微颤栗。
陆隽忙不叠拍他背顺气，视线落上他曲起的指骨，轻易可见绷直难挨的弧度，薄青血管自肤下隆起，蜿蜒曲折。
“没事。”接过他慌慌张张递来的纸，夏至深摘下口罩，笑他小题大做，“这天气怪得很，防不胜防。”
陆隽小心翼翼帮他撩开额前发，小声嘀咕：“回家了就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收好之前的口罩，夏至深拿过他新递的口罩戴上，轻声轻语安慰他。
自动屏蔽他的话，陆隽将他脑袋稳稳当当按在自己肩膀上，严肃催促道：“不许说话，快睡觉。”
清楚感受到身旁人的手轻微曲着拍抚他的头，夏至深缓慢阖眼，唇角幅度极轻地牵了牵。
夏至深烧得稀里糊涂，一路上睡得不踏实，下公交车时湿冷的风吹散些许他身体的昏沉，脚底落地却是不稳。
谢绝旁边急得团团转的家伙想要背他的建议，夏至深捏了捏陆隽的手，表示自己可以走。
回到陆家，夏至深被陆隽马不停蹄扶到房间，熟悉清燥气息裹挟上身，他听见远近难辨的声音，难得不耐地偏头埋进另一方。
平淡的、静和的睡莲暖息萦绕而来，缠绵上他紧绷刺痛的神经，缓慢而温柔地安抚。
“医生，他这感冒严不严重啊？”辅助好医生打完针，陆隽帮他按住棉签时焦急问道。
“这个时节一不注意，感冒发烧很正常。”医生调整好点滴流速，平常道，“放宽心，等会儿我来取针。”
“麻烦你了。”
将棉签包好丢进垃圾桶里，陆隽站起身跟医生道完谢，重新坐到床边帮夏至深刚才打针需要上卷的袖子小心放下来。
见他偏过头安安静静躺在床铺间，陆隽伸手去撩开他有些乱的头发，因为在输液不好去牵手，陆隽只能委屈自己双手撑着下颚，眼巴巴盯着人。
“阿隽。”
陆隽支着的手一歪，困得迷糊差点被吓一激灵，他站起身去看，见没关紧的房门被推开一条小缝，周虞音轻声走进来。
瞧自家小儿子哈欠连天，她忍不住笑着摸他头：“困得都睁不开眼了，去睡会儿吧，小深这里妈妈会看着。”
“妈妈你本来就忙，不用你操心的。”陆隽不想周虞音累到，摇头拒绝。
“妈妈今天没事，”双手摸了摸他的脸，周虞音看不得他想睡又不想睡的可怜样，温着声催他去休息，“快去，等会儿小深醒了你可别蔫蔫的。”
只好妥协，陆隽习惯性地抱了抱她：“谢谢妈妈，妈妈辛苦了。”
“快去睡吧。”
等他踩着迷不楞登的步伐走出门，周虞音无奈笑了笑，转身去看输液瓶，怕夏至深睡得不舒服，小心将调节器再减缓了些。
卧房内遮光帘拉紧，只开了盏昏黄小灯，周虞音垂眼轻轻掖了掖被角，目光落在同陆隽年岁相仿的男生面上。
干净又舒服的皮骨相。
不自觉想起小儿子刚才脑袋一点一点也倔强不肯往下落的头，明明自己困得不行，却还要装作坚持。
周虞音心知肚明，自家孩子这情绪想掩都掩不住。
“倒是眼光好。”
正准备起身去书房拿本书打发时间，没成想一声轻微的话响起，周虞音动作一缓，倾身凑近去听。
“妈妈……”
“妈妈……”
睡着的孩子似乎没能拥有一个温柔的梦，他的眉目间没有平日的随和礼貌，只余难受偏侧过头，涔涔薄汗染湿他的额发。
没有安稳踏实的无意识状态下，脆弱可怜如同幼兽。
“妈妈……”
“诶，”周虞音用纸巾温柔擦拭他汗湿的发梢，又便如以往照哄孩子那般，轻轻拍他胸前的被子，“妈妈在。”
“好好睡。”
清燥温暖的空间里，静谧缓和浮游。
——
“儿孙自有儿孙福。”
“妈妈不求别的。”
“你们能平安快乐过完一辈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