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学长祝愿各位郤诜高第，高步云衢，更高处相逢。”
细碎泡沫飘摇，大家一如往常相视间，却突然悲伤泪意涌动，心知肚明过了今天，大家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
这场绚如朝霞灿烂的时光里，这场贵如黄金明亮的年华里，所有人义无反顾又热泪盈眶。
——
豪横的鹤一中向上面批了条子，高考完当晚拉着领导和学生来了场大型蹦迪晚会，之后便开始噼里啪啦放烟花，架势热情到险些以为提前过年。
第二天下了场小雨，恰好凉爽宜人，鹤一中毕业典礼做得很接地气，在宽敞操场上吃集体散伙饭坝坝席。
“妈耶牛逼。”
“咱们就是说主打一个恩格尔系数。”
“我操哈哈哈还真是坝坝席。”
“好好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校长结婚呢。”
毕业生全部返校，整个宽阔操场摆满红布席桌椅，人来人往欢声笑语。
“啊啊啊兄弟们！”重见天日的林垚像个炮仗蹦到兄弟群里不顾人死活炸开，“我想死你们了！”
“你们有没有想我！是不是超级想我！！告诉我！！！”
刚找到自家班区域的陆隽被吓一激灵，反应过来时瞳孔紧扩：“你小子死哪里去了，保送生了不起消息都不给个！”
“我和湘湘姐被抽调了！”林垚委屈吼回去。
陆隽到嘴边的质问突然碎了：“……啊，真的啊？”
“真的！”谈起便是一把辛酸泪，林垚手舞足蹈激情吐槽，“我操，里面好他妈无聊，做完题还要语音跟出题老师讨论，之后暗无天日就像行尸走肉，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操这么惨。”拉开椅子坐下，薛皓随意从果盘里薅了个橘子，边剥边感叹。
“原先就该不说这件事的，真是霉运来了挡都挡不住。”一屁股坐到旁边，林垚不客气抢走他半个橘子，好奇心上来，“你们考试的觉得题难不？”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橘子被抢，薛皓忍住想抽人的冲动：“其他倒是没什么，我只想问语文那消失的三道选择题去哪里了？”
“数学不难吗？！”陆隽不可置信，焦虑地直抓头。
夏至深心平气和拉下他的手，随便塞给他一根香蕉。
对面的王双加同仇敌忾：“难于上青天！”
“就是就是。”陆隽咬牙切齿吃掉一截香蕉果肉。
“难都难完了，”夏至深旁边的朱文杰剥了颗荔枝扔嘴里，“现在讨论也没意义，就让它过去吧。”
“闭嘴，你个出国崽。”一个擡手，薛皓手里橘子皮精准打击过去。
林垚突然猛拍桌子，让周围一圈人怔得懵逼，他视若无睹：“我刚才问你们有没有超级想我，没有一个人回答！”
“没有哥的地方你们不寂寞吗？！”
张旭阳像是听见惊天大笑话：“哈？”
“没有哥的地方叫什么？”林垚逼问中。
陆隽：“桃花源记。”
朱文杰：“天堂。”
薛皓：“乌托邦。”
“？”
反复确认的林垚目瞪口呆，心灰意冷恐吓无情无义之人：“我要杀了你们。”
“别人开学你开庭。”操场上热火朝天聊天日白，上菜阶段开始进行，夏至深抽出张纸玩笑道。
薛皓迅速接梗：“全校数你最出名。”
视线瞥到这桌唯一空缺的位置，陆隽急忙掏出手机。
“怎么了？”注意到他着急忙慌，夏至深凑过去问。
进入聊天界面，陆隽回道：“全都到齐了，叶云舟那小子竟然还搞迟到。”
“要到了，”过来查人的季星衍恰巧听见他俩讨论的人，心善解释道，“他飞机延误了，现在应该还在堵车。”
“哟，说曹操曹操到。”第一个看见从不远处走近的人，薛皓下意识吹了声口哨。
众人纷纷找寻去，只见那人一如既往散漫姿态，走过席间错隔的过道，唯一不同便是以前漆黑的发染成了银白色。
意气风发外添了些矛盾的郁厌。
“你这头怎么回事？”季星衍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
“染了个头发不就是，还能怎么回事？”随手拉开椅子坐下，叶云舟掀眼瞧他，“我老早之前就染了，不还发了朋友圈？”
陆隽积极举手：“衍哥不刷朋友圈，他爱看书，跟夏至深一个德行。”
无缘无故被殃及池鱼的夏至深无话可说。
“这白色染出来好帅，”王双加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盯着他，“你们说我染个同款怎么样？”
朱文杰不想多说：“你觉得呢？”
“算了，”自知之明理性占据大脑，王双加果断放弃，“我去染个中国红，喜庆。”
“好好好。”张旭阳捧场应和。
“我也啥都不知道！”老早便被迫与世隔绝如今才放出的林垚硬插一脚，“他还干了啥？”
“他还打了舌钉。”陆隽再度积极发言。
“耶，”朱文杰惊讶不已，扭头便想看稀奇，“给哥哥看哈噻。”
家底都要被抖完的叶云舟懒得搭理：“滚远点儿。”
“好嘞哥。”朱文杰乖巧坐正。
“我操，”林垚听得惊叹连连，“哥你竟然打舌钉，不痛吗？”
眼见又是两道菜上了桌，班主任过来招呼赶紧趁热吃。
叶云舟夹了片藕放碗里：“痛什么痛，男子汉大丈夫。”
“他骂我。”旋转玻璃台，林垚夹到想吃的白斩鸡块，叽叽歪歪跟薛皓控诉。
薛皓舀了两勺山药排骨汤，敷衍点头：“嗯嗯嗯。”
“……”林垚放弃沟通，化悲愤为食欲。
校长笑呵呵拿话筒站在台上，端起杯给集体敬酒：“话不多说，各位吃好喝好，咱散伙也得散得高高兴兴！”
台下掌声欢呼雷动，热情一同举杯。
潘成又绕了一圈回到他们这桌，拍拍姗姗来迟人的肩膀：“回来的时候早饭都没吃吧，多吃点儿。”
“没事，”在班主任来之前叶云舟已经放下筷子，礼貌回应，“只是来学校这段路堵了些。”
这时潘成才注意到他显眼的发色：“年轻就是好啊，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注意身体健康哈。”
叶云舟点头：“知道了老师。”
“大家吃好喝好，”随手摸了摸旁边张旭阳的脑袋，潘成笑容满面，“希望你们以后还是能够有很多机会再一起约着出去聚。”
“老师，你不吃吗？”陆隽搁下筷子问他。
“老师们的桌在另一边，我等会儿再过去，”潘成来来回回看自家学生，“先看看你们。”
“要吃饱哈，我去瞧瞧其他桌。”不自觉抽了下鼻子，潘成急忙招呼他们继续吃，随即转过身走向别的桌。
“哎哟，我好像看见老师哭了。”林垚担心地扭头看过去。
“嘘，”薛皓给他夹了个烤鸭腿，示意他闭嘴，“喊你开开心心吃饭，莫给老子滚眼睛水儿。”
大伙自觉没继续这个话题，陆隽喝了口果汁，擡眼见对面那家伙从刚才放下筷子后便再也没拿起来过。
“你不吃了？”
擡手抓了把头发，叶云舟摇摇头：“饿过头了，没胃口。”
“什么叫饿过头，你不吃飞机餐吗？”朱文杰费解。
“不习惯吃飞机餐。”
“人是铁饭是钢，哪能不吃饭呢？”张旭阳一言不发拿过他的汤碗舀了俩勺银耳莲子汤，放在他面前强硬命令，“喝两碗就有胃口了。”
低眼瞅了下汤碗，叶云舟擡眼又碰上一桌人催促压迫的目光，哑口无言后勉为其难拿起汤勺。
见他态度松动开始喝汤，陆隽问了句：“我们准备旅游，你有时间去不？”
“没时间去，我今晚上的飞机回去。”几口喝完后，叶云舟松口气放下勺子，耐心向他们解释，“我爸妈那边事比较多，我得去处理。”
“年纪轻轻就成霸总了。”王双加举大拇指佩服。
一把盖住旁边手又想帮忙添汤的碗，叶云舟算是服气：“我自己来。”
“不好好吃饭就容易得胃病，”朱文杰搭腔，“您真想当小说里老有胃病的霸总啊？”
“我只是个打工人，”老老实实又夹了片藕，叶云舟不耐但又控制得住情绪不发火，“你们放过霸总，也放过我。”
“吃肉，光吃你那个背时藕！”
“大少爷你要成仙唛，净吃素。”
“能不能拿出壮士气度！一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