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首(1 / 2)

信纸在油灯下铺开,墨水瓶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泥岩的指尖悬在粗糙的纸面上方,仿佛那冰冷的羊皮纸会灼伤皮肤。许久,她才落下笔尖,墨迹在灯光里洇开一小团深色。

“鲍勃,近来可好?” 她写下开头,笔触带着久违的生涩。炉膛里柴火噼啪轻响,跳跃的火光将她巨大的身影投在临时营地的树影之间,晃动如同不安的魂灵。“我收到了你的来信,很高兴你能顺利前往哥伦比亚。” 她顿了顿,笔尖悬停。油灯的光晕里,烟鬼咧着嘴扳手腕的模样、厨子絮叨三枚金币的嗓音……那些鲜活的碎片浮上来,又被更沉重的画面碾碎——烟鬼染血的脸在记忆的浓雾中猛然清晰,嘶吼声穿透时光:“跑!泥岩!到卡兹戴尔去……千万……不要回头!” 那声音如同烙印,烫得她指节一紧,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小坑。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滞涩,继续写道:“我们过得都还行,至少,我们都还活着。烟鬼还惦记着要扳手腕赢你一次,厨子还记得你的赏金猎人欠他三枚金币……真庆幸你们都能摆脱这些事情,鲍勃,真的。” 她想起鲍勃在信中描绘的哥伦比亚农场,那片金色的麦浪和陌生的啤酒花。笔锋一转,字迹变得艰涩而沉重:“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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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塔尼亚,诅咒森林

浓稠的灰白色雾气如同凝固的尸布,死死缠绕着每一棵树、每一块岩石。空气冰冷潮湿,吸进肺里带着铁锈和腐烂的味道。队伍在死寂中跋涉,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脚下踩断枯枝的脆响。恐慌像无形的藤蔓,缠绕着每一个人的脖颈。

“为、为什么斥候还是没有回应?”一个莱塔尼亚感染者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难道他们也……?”

“别慌!”泥岩身边,萨卡兹战士“厨子”压低嗓子喝道,他紧握着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雾太大了!他们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 但他的眼神扫过浓得化不开的雾气深处,那里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灰白。

“但是已经过去八天了!”另一个感染者绝望地低喊,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失去了十二名同伴!我们却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追杀我们!”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盘踞在每个人的心头。

泥岩站在队伍中间,厚重的源石铠甲也无法完全隔绝那刺骨的寒意。她能感受到脚下大地不安的脉动。

“不要太过责难他们,”她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沉稳,试图压住人群的躁动,“遭遇这种敌人,会慌乱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顿了顿,像是在倾听风中无形的低语,“唯一能确定的,他们是术师。非常强大的术师……就算借助‘朋友’的眼睛,也无法在这片浓雾里找到他们的踪迹。”

“可是火球!冰雹!还有那该死的飓风!”有人崩溃地指着天空,虽然那里只有翻滚的灰雾,“它们根本没停过!他们一直就在我们身边!就在——” 他猛地抱住头,发出压抑的呜咽。

“也许这鬼雾就是他们的法术!”有人绝望地嘶喊,“这天气太反常了!他们能让火一样的眼睛在天空飞舞,这点事情——”

“冷静点!”泥岩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岩石撞击,瞬间压下了嘈杂。队伍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

“但我们太被动了,这是事实。”厨子凑近泥岩,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战士特有的焦躁,“我们连影子都摸不着!一旦露出空隙,就会有人遭到袭击。这种诡异的游击战,太邪门了。”

“……”泥岩沉默片刻,感受着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微弱悸动,“这也是莱塔尼亚法术的一种?我并未听闻……”她看向队伍里几个莱塔尼亚出身的感染者。

“我……我不知道……”一个年长的感染者颤抖着摇头,脸上满是恐惧和茫然,“队长的法术天赋已经非常优秀了……如果队长都没办法,我们这些人……”他的声音低下去,充满了无力感。

“怎么办?”另一个萨卡兹战士低声问,“按原计划继续前进的话,离开这片该死的林子之前,谁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可就算想还击,我们连对方是谁,有几个人都不知道!这鬼雾根本看不透,气温还在降!”

泥岩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被恐惧和疲惫折磨得失去光彩的脸。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磐石般的决断。“厨子,”她转向身边的战士,“你带两个身手好的同胞,确保行动路线畅通。保持在队伍五百米以内,每一分钟,必须通讯一次。” 她抬起沉重的臂甲,指向队伍后方那片更加深邃的浓雾,“我亲自殿后。”

“也许他们不在‘后面’。”厨子忧虑地说。

“岩石会保护主队伍。”泥岩的声音不容置疑,她脚下的地面似乎传来轻微的共鸣。

“……可以。”厨子最终点头,眼神严肃地看向泥岩,“但是你要节制使用你的法术。唯独你,不能倒下。”

“我心里有数……谢谢。”泥岩低声回应。她沉默了几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答应我一件事,厨子。”

“你先说。”厨子警惕地看着她。

“只要你还能接到主队伍的通讯,”泥岩一字一顿,面甲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浓雾,落在某个更远的地方,“就继续带着他们往前走。无论后面发生了什么……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一步也不要。”

“不要回头”四个字,像冰冷的铁楔,钉入了每个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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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岩的笔在“不过——”后面停住,墨点慢慢晕开。油灯的火苗跳动了一下。她仿佛又闻到了莱塔尼亚森林里那股混合着血腥、腐叶和恐惧的味道。她甩甩头,强迫思绪回到信纸上,笔尖重新移动,描绘着鲍勃信中那个遥远而模糊的希望之地:“我还记得你的邀请,非常感谢你还能记得我们这些萨卡兹……哥伦比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听说那里允许感染者靠劳力生活……你的农庄大吗?秋风压倒麦田的风景真像电影里那样美好吗?” 字迹变得有些笨拙,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还有,虽然很难启齿,不过我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啤酒花……如果我也能找到一处能够安稳生活的角落,我会再给你回信的,到时候,可以寄一份标本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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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塔尼亚森林,浓雾深处

那声凄厉的惨叫如同利刃,瞬间撕裂了森林中死寂的伪装!

“啊啊啊——!我的身体!源石结晶在动!这些东西在我体内——我——我——嘎啊啊——!!!”

一个莱塔尼亚感染者猛地从队伍中扑倒在地,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手臂和胸膛。他裸露的皮肤下,原本沉寂的源石结晶如同活过来的毒虫,诡异地蠕动、膨胀、刺穿!鲜血混着源石碎屑从他撕裂的皮肉中迸溅出来,景象骇人至极!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恐的尖叫此起彼伏!

“他们……他们……”厨子目眦欲裂,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扭曲,“他们在把感染者当做施术单元?!不可能……这不可能!”他猛地抽出武器,狂怒地指向浓雾,“施术者到底在哪里?!这种法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泥岩呢?!泥岩还在吗?!”有人崩溃地大喊。

就在这时,厨子身边另一个负责警戒的萨卡兹战士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他手臂上的一块源石结晶如同活物般迅速生长、变形,尖锐的棱角瞬间刺穿了皮肉和护臂!

“清醒一点!”泥岩的巨影从队伍后方猛地冲上前,巨大的石锤轰然砸落在地,震得地面一颤。她试图去按住那名战士。

“哈……离……离我远点!”战士痛苦地嘶吼,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他们就在附近!我能感觉到!这是……巫术……不是现代法术!他们在利用……利用我们体内的源石……嘎啊——!”

泥岩眼睁睁看着那战士手臂上刺出的源石如同贪婪的根须,疯狂汲取着他的生命力,皮肤下的脉络泛出诡异的紫光。“磐石啊,寻出我的敌人——!”她怒吼着,试图召唤岩石的力量压制那诡异的异变。

“别……别白费力气,泥岩!”战士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眼中是绝望与一种奇异的解脱,“你还……远远没到回归沃土的时候……你得活下去!”

“呜——!”泥岩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开。她稳住身形,看到那战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火焰。

“哈哈……”战士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笑容狰狞而悲凉,“没想到感染者还能被这么‘使用’……那些戴高帽的杂种……真他妈可怕。”他的目光最后投向泥岩,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沉重,“……泥岩。”

“……我在。”泥岩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带剩下的人……活下去……回到卡兹戴尔……对,回到我们的故乡……”战士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开始涣散,最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充满复杂情绪的轻叹,“呵……故乡……” 他猛地吸了口气,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吼道:“其实我们清楚……那里已经一无所有了!只要能活下去,随你去哪儿吧!嘎——!老子才不甘愿被当成柴火烧!告诉他们,老子是战死的——!”

话音未落,他左手闪电般拔出腰间的匕首,在泥岩惊骇欲绝的目光和众人失声的尖叫中,狠狠地、决绝地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等等……!”泥岩的嘶吼被喷溅的滚烫鲜血堵在喉咙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战士的身体重重倒下,溅起一片泥泞和血花。那诡异的源石结晶瞬间失去了光泽,如同枯萎的藤蔓。悲愤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在泥岩的胸腔里轰然爆发!她猛地抬头,厚重的头盔转向浓雾深处那仿佛永远无法触及的敌人方向。

“出来——!”她仰天咆哮,声音不再是人类的嘶吼,而如同大地崩裂的轰鸣,震得周围的树木簌簌发抖,枯叶如雨落下!“给我滚出来——!!!”

回应她的是脚下大地剧烈的颤抖和震耳欲聋的咆哮!地面轰然裂开,巨大的岩石如同被无形的巨手从深渊中攫取、重塑!数尊高耸入云、形态狰狞的岩石巨像拔地而起!它们身上流淌着源石技艺的暗红光芒,如同地狱爬出的复仇者,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意志,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浓雾深处某个被锁定的、模糊的阴影方向,狂猛地奔袭而去!巨像的脚步每一次落下都如同重锤擂响大地,整个森林都在它们的怒火中战栗!寒风卷起血腥和尘土,呜咽着,如同为逝者奏响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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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岩握着笔的手指微微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信纸上,“……可以寄一份标本给我吗?”的墨迹还未干透。她闭上眼,浓雾森林里那场绝望的搏杀,巨像崩解时扬起的遮天蔽日的尘土,厨子带着幸存者奔回时看到满地狼藉的沉默,还有那个莱塔尼亚感染者抖如筛糠、提供高塔侍从线索的声音……所有的画面和声音混杂着血腥气,再次汹涌地冲入脑海。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也带着莱塔尼亚的冰冷与沉重。

“鲍勃,原谅我这么长篇大论……”她终于落笔,字迹比之前更加滞重,仿佛每一个笔画都承载着难以言说的疲惫与伤痛,“我们正从莱塔尼亚出发,打算回到卡兹戴尔。” 前路凶险,信使难寻。她顿了顿,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浓重的墨点,仿佛是她心中那个沉重的决定:“如果我们安然抵达卡兹戴尔之后,能够安置好这些感染者的话……” 墨迹延伸,带着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期盼,“……我会考虑去哥伦比亚拜访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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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兹戴尔边境,最后的山脊

寒风呼啸,卷动着稀薄的雾气。泥岩巨大的身影站在山脊上,厚重的铠甲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她指着下方隐约可见的、被薄雾笼罩的河谷轮廓,声音透过面罩,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翻过这座山,就是卡兹戴尔了……山头应该能看见一座大桥,过了河……向北一百公里,有一座外族聚集的村庄。”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雾气,落在某个记忆中的角落,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温柔的怀念,“我曾经……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那是她颠沛流离的生涯中,为数不多可以称之为“家”的模糊记忆,是她心底最后的锚点。

斥候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回报前方路线暂时安全,没有发现追兵的明显踪迹。但厨子的焦躁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烦躁地踢开脚边的碎石:“泥岩!二十几个好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那些杂碎弄没了!我们连他们的脸都没看清过!” 他挥舞着手臂,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深深的无力感。

泥岩巨大的手掌按在厨子肩甲上,沉重的压力让他动作一滞。“我们不能和他们硬拼,”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你想让剩下的这些感染者同胞,都跟着我们一起送死吗?” 她的目光扫过身后那些面黄肌瘦、眼中交织着希望与恐惧的莱塔尼亚感染者。看到他们因自己的话语而流露出的惶恐和愧疚,厨子如同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地垂下头,狠狠啐了一口,不再言语。

“前进吧,”泥岩收回手,巨锤指向雾霭弥漫的前方,声音如同岩石摩擦,“别回头。我,在最后。” 沉重的步伐再次踏上前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通往未知命运的弦上。

一次短暂的休憩中,泥岩巨大的身躯竟靠着冰冷的岩石沉沉睡去,沉重的头盔微微垂落。

“头儿?”厨子担忧地走近,声音放得很轻,“你最近……太疲惫了。从遭遇那些鬼东西开始,你就没停下过使用你的源石技艺。” 他指的是那些不断召唤岩石、维持防御、感知大地所消耗的巨大力量。

泥岩猛地惊醒,头盔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吸气。“我没事。”她简短地回答,试图撑起身体。

厨子没有坚持,只是在她旁边坐下,目光投向浓雾深处,声音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迷茫:“你知道吗……我开始有点怀念……和那些看得见的莱塔尼亚人打游击的日子了。宪兵队,武装警察,民兵,甚至是术师团……至少知道敌人在哪儿,长什么样,用什么家伙。”

“我们尽可能避开了正面冲突,”泥岩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金属的嗡鸣,“毕竟他们也不会冒着玉石俱焚的风险和我们死磕。”

“但是从上个月开始……一切都变了。”厨子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握紧了拳头,“……泥岩,你别笑话我……我有点怕了。” 他承认了这份恐惧,这对于一个身经百战的萨卡兹雇佣兵来说,并不容易。

“……不知真面目的施术者,恐怖的法术,我们毫无抵抗能力,”泥岩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有任何轻视,“害怕,不必感到羞耻。这是面对未知的本能。”

“是啊,你说得对。”厨子苦笑了一下,随即又绷紧了神经,“……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他们其实还跟在我们后面……也许就在桥的那边等着我们,怎么办?我们该……迎战?还是……” 他看向泥岩,寻求一个答案。

泥岩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衡量雾气的浓度,又像是在感知远方未知的威胁。“施术者……大部分身体都很脆弱,”她缓缓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我们人多势众,他们深知这点……他们的法术很诡异,也很强大……” 她顿了一下,像是在给自己,也给同伴注入力量,“但是再强大的术师,也只是人。我们没必要被恐惧压垮。”

“在密林里跟上我们的行军,一个多月!”厨子激动地反驳,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没有找到他们的营地,没有找到补给的车队,没有找到大队人马行动的痕迹!只有落单的小队,一个接一个地……没了音讯!这正常吗?!”

泥岩的身体似乎僵住了。浓雾在她眼前翻滚,那些被源石活活折磨致死的感染者扭曲的面孔、战士决绝自戕的场景、还有那诡异莫测的攻击方式……所有的线索猛地串联起来,在她脑海中炸开一道冰冷的闪电!

“啊……是了……”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和终于看透真相的沉重,“他们是在做实验。” 这个结论如同冰水浇头。

“实验?”厨子愕然。

“我们是现成的材料……”泥岩的声音仿佛从深渊传来,每一个字都敲打着所有听到的人的心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实验材料。我们对他们来说……就是这样的东西。” 冰冷的真相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冻结了,幸存的感染者们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那……他们到底是谁?!”厨子嘶声问道,眼中燃烧着怒火和恐惧。

“……穿过这里,”泥岩没有直接回答,她站起身,指向山脊下方雾气稍薄处隐约露出的、一片开阔的盆地轮廓,“就能看到盆地里的村庄了。最后一段路……我们就……” 她的话语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咳嗽打断。她扶住岩石,巨大的身躯微微摇晃。长时间的消耗和沉重的压力,终于在这接近终点时显露出狰狞的爪牙。

“……等到斥候回来……看看那座村庄的情况如何。”她喘息着,努力平复呼吸,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却又强打起一丝精神,“或许……现在就可以想想……之后的生活了。”

“之后的生活?”一个莱塔尼亚感染者怯生生地、带着难以置信的希冀问道,“我们……我们终于可以停止这场逃亡了……?”

厨子抹了把脸,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们这算……解甲归田了?靠什么生活呢……” 他看向泥岩。

泥岩没有回答。她巨大的身影转向旁边一处视野更开阔的小丘。“唔……我去山丘上看看。”她的声音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好吧,”厨子点点头,脸上的忧虑更深,“保持通讯,我们随时会出发的。”

“……嗯。”泥岩应了一声,迈着沉重的步伐,独自走向那座能俯瞰整个盆地的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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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岩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油灯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信纸上未干的墨迹。离开莱塔尼亚前的犹豫,对卡兹戴尔是否还是归宿的怀疑,一路上的牺牲与挣扎……所有的困惑和重负仿佛都凝聚在笔尖。“在莱塔尼亚的事情教会了我很多。”她写下这句话,笔触缓慢而用力,“有时候,命运这种东西只是借口。是对所有不可改变的生活轨迹进行的总结。” 她停顿了很久,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对话,最终落下的字句带着浴血后的坚定:“我只是想活下去……想让大家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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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山丘

泥岩站在小丘顶端,凛冽的山风吹拂着她厚重的铠甲。她极目远眺,薄雾笼罩下的盆地逐渐清晰。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巨大的身躯猛然一僵,头盔下的呼吸瞬间停滞!

卡兹戴尔边境的村庄……竟然比她记忆中扩大了许多!缕缕炊烟从简陋的烟囱中升起,几辆满载货物的篷车正缓缓驶入村庄外围的简陋集市,依稀还能看到人影攒动。一种久违的、近乎陌生的“生气”扑面而来。

“多久没见过这些东西……”她下意识地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恍惚的温暖。然而,这微弱的暖意瞬间被脚边一样东西冻结了。

就在她立足的土坡边缘,半掩在枯黄的草丛里,赫然是一具小小的、属于萨卡兹的森森白骨!骨骼纤细,属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一柄锈迹斑斑、从中断裂的短刀,斜斜地插在孩子肋骨旁的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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