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府,棠棠便先朝着鹤龄院去了,一进了屋子,一股子药味便若有若无地勾在棠棠的鼻尖。
青老夫人一月以来,身子骨好了不少,连屋子里的药味都淡了些。
此时她刚刚喝了药,正由着身边的嬷嬷丫鬟扶着起身在屋中走动,人躺的久了,身上难受,何况这还是夏日,老夫人生着病,也不敢多用冰,虽丫鬟们已尽力摇扇子了,可还是热得人心慌。
“祖母。”
因着棠棠这些日子常来鹤龄院侍药,进院也无需再通报,她便立在一旁,眼瞧着老夫人走了两圈,这才出声。
“祖母前日才下床走动,今日走几圈也就够了,过犹不及。”
说着,便伸手将老夫人扶住,靠坐在床上。
青老夫人如今虽好些,可走了两圈的确还是有些吃力,额上生了细细的汗珠,喘气也有些粗重。
旁边的丫鬟替她擦了汗,等她气喘匀了些,棠棠才接过嬷嬷手中的茶杯,仔细吹凉喂到老夫人嘴边。
“今日怎么回来怎么早?”
老夫人摇头拒绝了丫鬟伸过来的手,自己接过手帕轻轻沾了沾嘴角,随口闻着身旁的孙女。
“觉得有些热,便回来了。”
棠棠乖巧道。
青老夫人瞧了她一眼,自知姐妹间怕是出了什么问题。
往常几个丫头都是一同来的,脸上也带着笑,今日虽阿萝那丫头勉强撑着,她还是看出几分不对劲来,不过,那丫头嘴紧,她旁敲侧击了两句,倒什么也没问出来。
不过这会儿她们前一刻才走,这棠棠后脚就到了,虽不明显,可脸上还是能看出几分不开心来。
“玩得可开心?”
秦老夫人靠在身后的引枕上,问道。
棠棠瞧过去,见她脸上并无异样,只当老夫人是随口问的,便老实答道,“开心。”
哪怕后面因着玉瞻认错了人,发生了不愉快,棠棠也不能否认,今日的确是开心的。
老夫人见她神色坦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心下松了一口气,只当是几姐妹发生了口角。
家中姊妹多了,这种情形倒是常见。
棠棠以往在桐花村时都是一个孩子,应当是还未对突然多出的兄弟姐妹习惯。至于是不是青萝几个姑娘欺负了棠棠,她倒是不担心,毕竟对自己眼前长大的孩子十分了解和放心。
想罢,便也没再多问。
棠棠又与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见她眉间有了疲态,便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正想换件衣裳去外祖母屋子里请安,宝芝就来了她屋中,“老夫人说,姑娘今日出去,定是累了,就不必过去请安了,让您多歇息会儿,晚膳时再过去。”
棠棠心中本就乱得很,听外祖母如此说,也没拒绝了,与宝芝说了几句话,便合衣躺下了。
眼神突然落到那紫檀架子上的大雁,她蓦地生出几分烦躁,“红杏,将那大雁扔了。”
红杏有些意外,下意识便要问道,“为何啊?”
“让你扔你就扔!”
棠棠提高了声音。
她心中其实并未将红杏几人当做下人,平日里待她们有几分客气,从未这般大声与她们说话。
话音刚落,她就有些抱歉,朝一旁呆住的红杏道,“对不起,红杏,我心中有些烦闷,不是故意的。”
红杏听着她的话,脸色涨得通红。
主子的命令是没有为什么的,只需要听话就行了,可这几月棠棠待她们和气,倒是让她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连忙道,“姑娘不必道歉,是奴婢的错,奴婢马上就去扔了。”
说完,便几步过去捧着那盆出去了。
恰好撞见进来的绿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擡头看了绿苹一眼,又匆忙低下头出去了。
绿苹就比她稳重许多,不管姑娘待她们多和气,绿苹从未在姑娘面前失过礼。
绿苹瞧着红杏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心下觉得奇怪,不过也没多问,进了里间见棠棠已经睡下了,便轻手轻脚将冰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坐在小凳上用扇子将凉意送到帐子里去。
团扇划破空气,发出细微的响声。
棠棠起先并未睡着,想起那日季宴淮提醒她大雁的含义,她还只当他胡说,谁知不过与她见了两次的玉瞻真生了那份心思。
若她那日将季宴淮的话当真了,早早断了玉瞻的念想,是不是就没有今日这件事情了。
虽今日的场面有些尴尬,不过真和棠棠没有多大关系,在大越,这大雁不过是寓意吉祥,她哪里能想到,这玉瞻还用上了陈国的心思。
她轻轻叹口气。
身后绿苹的动作更轻了。
棠棠眼皮渐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原是季宴淮的那句话将棠棠吓得六神无主,此时突然横插这么一件事出来,倒让棠棠将其抛之脑后了。
阴了一整天,临了日落时分,藏在云后的太阳便舍得露面了,金灿灿的阳光从西边的山顶上射出来,落在窗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