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这会有些庆幸，幸好狗皇帝还没死。
他挡在前头。
回程的路上除了在驿站停了两刻钟，其他时候都在加快速度赶路。
大战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街面上叫卖的声音，孩童打闹追赶的声音传入耳中。
赵明月掀开车帘看着，行人不紧不慢，铺子里有人在挑选日用。
夕阳西下，盛世繁华蒙上了一层暗色。
宫里显然是都知道了，宫人肃着脸，行事越发小心翼翼。
慧娘迎出来，“明月，凉州那边打起来了，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要不然明月不会这么快回来。
赵明月握着慧娘的手，冰凉，“娘你别担心，打不到京城来的。”
一时半会的打不过来。
她去勤政殿听政也去了不少日子，大武还不到一摧即毁的程度。
不一定就会败。
只是北魏几十年都没有大军南下过了，一时探不清虚实，谁也说不好最后会怎样。
两国大战，从来就没有谁一定会输，谁一定会赢。
慧娘松了口气，“那就好。娘现在就出宫去，大金和浓华他们指不定急成啥样了。”
昨天傍晚皇帝回宫，消息灵通的人家都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
安平侯府不是消息灵通的人家，但过了一天，肯定也知道些风吹草动了。
“好，叫大金哥别慌，有事我自会派人去通知你们。”赵明月道。
满宫紧张的气氛只有周琚感受不到，两天不见赵明月，兴奋的伸手要她抱。
小孩子“咯咯”的笑声能安抚人的心。
赵明月轻抚着他的背，快点长大吧，娘一定会护着你长大……
延福殿的宫灯亮了半夜周麒才回来，眼眶凹陷，一身的疲惫。
这还是赵明月头一次等他！
虽然昨天一整晚都没合眼，但瞬间他就不觉得累了，受宠若惊。
“听说你晚膳也没用多少，要不要吃些再睡？”周麒笑笑，“吃饱了睡得踏实，有朕在呢，明月只管好好吃，好好睡。”
我又不是猪？这宫了除了周琚，现在谁还有吃饭的心情？
回程一路都没怎么下马车，颠簸了一天，谁还有胃口吃饭？
小路子端上了宵夜，两碗粥，几样小菜。
“朕晚膳还没用，明月一起吃吧？”他邀请道。
忙到这么晚还没有吃饭，看来形势很严峻了。
对上赵明月担忧的眼神，周麒道，“明月你别担心，有朕在，定叫北魏蛮子有来无回。”
“你要吃不下就先去歇着。”周麒道，“朕很快吃完，洗漱后就来。”
赵明月僵了一瞬，这，这在行宫挤了一晚，回来就要同床共枕了？
算了算了，他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昨晚就没睡，自己也相当于没睡，又赶了一天的路，大晚上的实在是没精力再拉扯了。
赵明月躺在床里，强撑着没闭眼，脑子已经是一团糊。
没多会，周麒揭开被子，泛着水汽的身体挨过来。胳膊搭在她的腰上，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上下磨磋两下，就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赵明月闭眼，瞬间陷入沉睡。
早上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赵明月震惊了。
这种紧张时刻她居然能睡得这么死，连皇帝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全嬷嬷怎么也不来叫她起床？
“皇上走时吩咐了，说娘娘这两天辛苦劳累，别叫娘娘，让睡到自然醒。”
全嬷嬷偷偷打量她的眼神里带着担忧，赵明月秒懂。
不是你想的那种“辛苦劳累”啊，是骑马累了，赶路累了。
虽然是躺一张床上了，但啥都没干，衣裳都没脱。
赵明月揉揉额头，这也不能直接解释啊。
“先吃饭，吃饭。全嬷嬷，你和紫苏吃过了么？”
“吃过了，小厨房一直温着饭食，奴婢这就去端来。”
前天晚上就没有好好吃饭，这会是真饿了。
这是皇帝的国家，皇帝的臣民，她一个皇贵妃跟着着什么急，急也没用啊！
赵明月看看一旁已经开始睡上午觉的周琚，写一张费稿烧一张。
时隔二十年，她脑子里的数理化知识已经被经史子集覆盖，没有经过动手实践的各种理论知识要么完全不记得了，要么乱七八糟缺胳膊少腿！
极少数还记得的，例如“一硝二硫三木炭”还是“一硫二硝三木炭”，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硝石，什么样的硫磺。
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她赵明月没错了！
皇帝中午没有回来，晚饭的时候赶上了。
周麒给她夹一筷子菜，神色不变，“明日一早，朕御驾亲征。”
“铛”，赵明月筷子掉了，“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么？”
北魏大军已经破了云州，就要打幽州直奔冀州来了？
周麒忙道，“没这么严重，边军也不是纸糊的，凉州被占是出了叛徒。溃散的边军都被云州守将收拢了，北魏一时半会还破不了云州。”
赵明月不信：“那皇上为何要御驾亲征？”
这个岁数了，还有旧疾，本就不一定能活几年，能禁得住行军奔波？
去行宫那样的速度她都会觉得累。周麒“老胳膊老腿”的，禁得住一连二三十天加快速度急行军么？
周麒拿帕子细细的擦周琚的嘴角，小孩儿坐一边看他们吃饭，口水横流。
“朕御驾亲征一是为了鼓舞士气，二是因为北魏新君。这蛮子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三，其母出自一个小部族，弑父杀兄抢来的皇位。此人野心勃勃，行事狠毒，十九岁登上皇位，今年刚满二十。”周麒云淡风轻的陈述事实。
赵明月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脸上有些凉了，擡手一抹，居然流泪了？
狗皇帝自己要去送死，她感动个什么劲！
但周麒必须御驾亲征的理由她懂了。
他要在死前杀了北魏新君！
即位一年就敢大肆南下，北魏新君何止野心勃勃，必定是时时刻刻觊觎着大武这块肥肉。
若是让他活着回去了？过几年周麒一死，周琚幼主登基，北魏定会卷土重来。
她想起前一阵京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皇帝不行”了，周麒也确实病了十来天，她都去勤政殿帮着批折子了。北魏这是趁你病要你命啊！
周麒已经要四十了，就算是不死，再过十年也领不了兵了。但北魏新君才二十岁，他等得起。
国君亲自带兵和将领带兵是不同的，士气上就差了。
周麒不想给周琚留下一个心狠手辣的强敌。
他要让北魏新君死在大武，震慑四邻。要让邻国看到大武的强大，即使是幼主即位也不敢轻举妄动。
“明月是被朕感动了？”周麒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轻笑，“此去就算是战事顺利，没个一年半载朕也回不来。明日一早朕就要领兵出发，一会就洗漱歇了吧？”
有些话周麒没有再问，气氛到了都懂。
赵明月从头到尾都很配合。
顺利的话一年半载能回来，不顺利的话两年三年？还是就回不来了？
生离死别面前，赵明月把之前的“爱恨情仇”都放在了一边。
不放不行啊，狗皇帝看她的眼神就像是饿死鬼要在死前吃顿饱饭。
猛兽褪去了伪装，露出了獠牙，她正面杠不过。
宫灯摇曳的间隙，周麒给赵明月擦汗。
“朕会常常写信给明月，明月也要回信。”
你是去打仗，不是去谈情，写什么信？
“好，不准报喜不报忧。”
若是打不赢了，我带着无忧和琚儿赶紧跑！
“朕不在，明月受累了。”
你不在，心不烦，只会更轻松。
“琚儿身边这么多人看着，我不累。倒是你，别一激动跟着冲锋陷阵，琚儿还小，离不开你。”
去都去了，可一定要砍了那个北魏新君，可别白死了！
“这种时候要说明月离不开朕，朕才高兴呢……”
滚，你不是赶着去投胎？
我还想长命百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