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豪突然笑出声,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皮在响。\"住几天?她上个月说这话时,正把汝文的香水瓶往马桶里倒!\" 他的声音陡然发颤,\"我们就像守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哪句话就引爆了。小时候听狼来了的故事,总觉得是孩子调皮,现在才懂,听多了真的会麻木。\"
车辆缓缓驶入购物广场地下车库,南柯看着后座两个蹦跶着要吃冰淇淋的孩子,喉咙突然发紧。她想起今早出门时,矮凳上的降压药原封未动,水杯里的水凉得结了层薄冰。\"她毕竟是妈,\" 南柯的声音轻得像江雾,\"你们就不能 ——\"
\"我昨天给她转了五千块,\" 楠豪突然说,背景里传来汝文尖锐的质问,\"她秒收了,转头就跟你说我们不孝顺。姐,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南柯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渐渐暗下去的通话界面,喉咙里滚动着未说出口的话。她伸手揉了揉发酸的眉心,后视镜里橙子懵懂的眼神和楠豪疲惫的声音在脑海里交织,那些被生活碾碎的温情,如同车窗外氤氲的水雾,朦胧得抓不住形状。停车场的灯光在车窗上晕开细碎的光斑,南柯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的裂纹。想起母亲那些在电话里发酵的委屈与无奈,如同车库里潮湿的霉味,漫不经心地钻进每个角落。
南柯一边倒车入库,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把最大的螃蟹腿剥给楠豪,自己啃着蟹壳说 \"妈不爱吃\"。如今那双手却在电话两端,把最锋利的刺都扎向最亲的人。“楠豪不论如何,妈都是想着你的,做什么事都为了你,她眼里一直只有你,所以才不论什么事都不想让你吃亏。可你看现在,连你都不理解她了!\"南柯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
\"对了,家宝的家长会,\" 南柯换了话题,此时她已经停好车,收拾包检查有没有漏带孩子的东西:\"你去还是汝文去?\"
听筒里沉默了片刻,传来鼠标点击的声响。\"我请了假,\" 楠豪的声音软下来,\"上周老师说家宝在课堂上画了个哭泣的老太太,说 ' 奶奶回乡下了 '。\"南柯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鼻腔里突然涌入一股酸涩。她望着后视镜里孩子纯真的脸庞,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如此依赖母亲。“这孩子,心里什么都明白。不论如何你们都好好的消消气,过几天你就回来把她接过去吧!”南柯很是无奈,真的不想再多操心这些事情。
她摸索着解开安全带,金属卡扣弹开的脆响惊得橘子抬头张望。后视镜里,自己眼下的乌青在顶灯惨白的光线下愈发浓重,恍惚间竟与母亲布满血丝的眼睛重叠。停车场潮湿的空气裹着机油味涌进鼻腔,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说“等你长大就懂了”,此刻却觉得,有些沟壑或许永远无法被岁月填平。
“我今天去装修现场,刚忙完现在带孩子到商场这边吃个饭,你要是没别的事了我们就回头再聊。”南柯已经下车。楠豪听到他们这个时间还没吃饭,赶紧说到:”那你赶紧带孩子吃饭吧,别把我大外甥饿着。“南柯心想还是自己那个说几句就没正经的弟弟。南柯将手机塞进包里,牵着两个孩子往电梯口走去。橘子蹦蹦跳跳地数着地砖上的花纹,橙子却突然拽住她衣角,仰着小脸问:“妈妈,外婆真的会织毛衣吗?”她喉咙发紧,还未及回答,手机在包里再次震动。掏出来时,屏幕上跳出楠母亲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