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端着餐盘刚坐下,周砚清的蓝布包就擦过他的手肘。
她的指甲盖泛着月牙白,像是刚洗过手的样子:“组织部今天开始‘回访谈话’,问我们最近有没有参加‘非正式学习小组’。”她的声音压得比餐勺碰碗的动静还小。
林昭夹起一块排骨,骨头在齿间发出轻微的声响:“柳砚秋说有人查到读书会的签到表了?”
周砚清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目光扫过他手边的不锈钢餐盒——那是沈清欢今早塞给他的,里面装着她亲手熬的红豆粥。
“党校机房的访问记录显示,有人调阅了三个月前的签到表。”
林昭把餐盘往旁边推了推,桌缝里的U盘随着动作滑出了半寸。
他用筷子蘸了点醋,在桌面上画了一道线:“告诉他们,所有学习内容都来自市府办新发的《基层治理参考案例库》。”醋线很快蒸发,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色痕迹,“苏律师昨晚刚把案例库伪装成内部培训系统自动推送,来源可查。”
周砚清的手指在桌下碰了碰U盘,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
她起身时,蓝布包的带子勾住了椅子,“哗啦”一声响。
食堂里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过来,林昭却低头舀粥,碗里的红豆沉下去又浮起来,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下午三点,天楚律所的数据室里,苏绾的红色高跟鞋敲击着防静电地板。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政务平台的后台已经被侵入,访问日志替换成了市府办培训系统的推送记录。”她打开另一个窗口,十二区县干部的学习记录正在生成,“顾轻语的相机里存着他们翻书的照片,时间戳完美匹配。”
电话突然震动起来,白砚舟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苏绾按下免提键,审计局特有的电子音传了出来:“抽查到《基层破局百案》已被标记为市级改革试点参考资料,合规性通过。”停顿了两秒,“建议纳入年度基层培训教材的批注,我已经写在审核报告的第三页了。”
苏绾转动着钢笔笑了,笔帽上的碎钻晃得屏幕都发花了:“白小姐效率真高。”
“应该的。”白砚舟的声音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我爸今早打电话说,镇里的王镇长要请写案例的人吃饭——他不知道,写案例的人,正和我们吃同一锅饭。”
晚上八点,书房拉着深灰色的窗帘,林昭的电脑屏幕是唯一的光源。
协作网络热力图上,青阳、临江、南川的蓝点连成了一张蛛网,新增的七个绿点像星星落入了网中。
阮棠的旗袍裙摆扫过他的手背,凉得像初春的溪水:“检测到组织部内网的密件草案,标题是《关于林昭同志组织行为的初步观察》。”
林昭的指节抵着下巴,系统面板上“声望值15”的数字在跳动。
他点击“资源兑换”时,屏幕闪过一道蓝光:“省级政策创新评审专家一对一指导资格已兑换,推送至方砚秋名下。”
“跨层级响应协议触发。”阮棠的声音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温度,“目标已接收邀请函,专家助理十分钟前打过电话。”
林昭合上电脑,窗外的月光洒在书桌上的《基层破局百案》上。
方砚秋那篇“征地补偿要算人气账”的页脚,有他用红笔圈出的批注:“民心是尺,量的是官心。”
“你们查的是人。”他对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笑了,“我推的是事——风一起,草都往一个方向倒,谁还记得是谁点的火?”
晨雾还未散去的市委组织部档案室里,白砚舟的帆布鞋踩在木地板上,声音轻得像一片云。
她抱着一摞待归档的密件,最上面那份的封皮上,“林昭”两个字用红笔标着重点。
窗外的启明星还亮着,照得“初步观察”四个字泛着冷光,像一块待敲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