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苏绾转身时,黑色西装的下摆带起一阵香水味,“我去律所整理,顺便给省纪委打个电话——以公民实名举报的名义,他们不敢压下这件事。”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眼波流转,“林副处,要一起听听举报录音吗?保证比看电影还刺激。”
林昭摇了摇头,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
苏绾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他掏出父亲留下的旧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掉出一张照片——那是二十年前,父亲在财政大楼前拍的合影,站在他旁边的,正是时任副局长的魏承垏。
“有些墙,总要有人去推倒。”他轻声重复着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把照片重新夹回本子里。
上午十点,天楚律所证据室里,冷白色的灯光下,苏绾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她将日志、流水记录和变更记录拖到同一个文件夹里,命名为《协进会财政资金非法转移证据链》,又附上两页法律意见书,重点标注了《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条和第九十三条。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的语气变得清脆而坚定:“您好,是省纪委信访办吗?我要实名举报云州市青阳区财政局局长魏承垏挪用公款……”她报出一串数字,“证据已发送到您指定的邮箱,加密文件的密码是‘民生’的全拼。”
挂断电话前,她对着桌上的录音笔补充道:“举报人信息经过三次加密,来源无法追溯。”
下午三点,财政局预算科的空调开得太足,蒋知行的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王振国副局长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茶水溅到他洗得发白的衬衫上:“老蒋,有人说你私自复制台账,是不是林昭那小子怂恿你干的?”
蒋知行的手指紧紧地揪着裤缝,指节都泛白了:“我只是按照规定查账……那1800万的立项文件连个公章都没有。”
“规定?”王振国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审计署的啊?”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说,“老伙计,你女儿还在市一中当老师呢吧?你老伴儿的慢性病,每个月得花三千块钱买药吧?”
蒋知行的喉结动了动,突然站起身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他从抽屉最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一沓手写记录,墨迹深浅不一:“魏承垏这三年来,用‘调节资金’给七个区县的税务局长送钱,每一笔都有记录。”他把袋子推到王振国面前,“您要是觉得我应该装作看不见,就把这个袋子烧了——但这账,是国家的账。”
王振国的脸涨得通红,抓起袋子扔在地上:“滚!”
蒋知行弯腰捡起袋子时,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他走出办公室,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在牛皮纸袋上,投下一片温暖的黄色光影——这让他想起三十年前,他第一次在财政局记账时,老局长拍着他的肩膀说的话:“账本要干净,人心更要干净。”
晚上九点,林昭办公室的落地窗外飘起了细雪。
阮棠的投影站在他身旁,淡蓝色旗袍上落着虚拟的雪花:“检测到新动态,魏承垏向市委递交了《关于林昭涉嫌煽动企业对抗税务监管的紧急报告》,并抄送市纪委、组织部。”
林昭正在扫描蒋知行送来的手写记录,扫描仪的红光在纸页上跳动:“这在预料之中。”他头也不抬地问道,“沈清欢呢?”
“沈秘书刚刚把《规范财政应急资金使用权限的七条建议》发给市委政研室,备注是‘区府改革观察员’。”阮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她还说,政研室的王主任夸这条建议‘切中要害’。”
林昭停下扫描的动作,抬头望向窗外。
雪越下越大,青阳区的灯火在雪幕中模糊成一片温暖的光晕。
他掏出手机给沈清欢发消息:“明早市委大院见。”
手机屏幕熄灭前,他瞥见了时间:21:58。
清晨七点,市委大院的梧桐叶上还沾着雪粒。
沈清欢抱着一摞文件匆匆走进大门,棉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她抬头看向主楼三楼的窗户——那里的灯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