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零三分,市人大信访接待中心的玻璃门结着薄霜。
沈小秋哈了口气,搓搓冻红的指尖。
在她身后,十余名教师裹着褪色的羽绒服,手中拿的不再是揉皱的工资条,而是苏绾连夜用律所打印机赶制的《政府信息公开申请书》,封皮上“青阳区教育局”的红章还带着油墨的温度。
“32号。”窗口叫号声像生锈的齿轮。
沈小秋上前一步,将申请书递过柜台时,她看见工作人员眼尾跳了跳——那是上周她来递工资条时,对方同样的小动作。
“申请公开三家咨询公司中标文件的评审原始记录?”工作人员翻了两页,指尖在“云州智联”“天楚咨询”“远途商务”三个名字上停住,“这属于涉密流程,需上级审批。”
沈小秋早料到这一步。
她从帆布包深处摸出个黑色录音笔,咔嗒一声按下开关:“那我申请记录你们拒绝的理由。”塑料外壳硌得手心发疼,这是顾轻语塞给她的,说“要让每个推诿都有回音”。
对面报刊亭的玻璃窗晃了晃。
顾轻语缩在堆着《云州时报》的角落,相机镜头从报纸缝隙里探出来,取景框里沈小秋的身影被雨丝柔化,却清晰映出工作人员瞬间绷紧的下颌线。
她对着手机按下发送键,林昭的手机立刻震动——画面里,工作人员额角渗出细汗,正抓起座机拨内线:“主任,市人大这边有人要查咨询公司的标底……”
“舆情指数升至橙色预警。”阮棠的声音从系统投影里浮起,淡蓝色旗袍的袖口泛着微光,“公众质询已成势,下一步需官方程序切入。”林昭盯着手机屏幕里晃动的画面,指节在桌沿敲出轻响——沈小秋们的录音笔,顾轻语的镜头,都是他布下的第一把火。
上午九点十八分,市审计局小会议室的空调发出嗡嗡声。
白知行把《关于城市更新专项债资金流向的初步核查报告》推到副局长面前时,后颈沁出薄汗。
报告第三页贴着系统生成的资金流向图,红线像蛇信子般缠上“云洲置业”四个字。
“程序上没问题。”副局长推了推眼镜,指尖在“穿透式审查”几个字上虚点,“但三家公司手续齐全,贸然深挖恐影响财政信誉。”
“咔嗒”——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茶杯晃了晃。
韩砚铭站在门口,藏青色西装笔挺得像块钢板,皮鞋跟敲在瓷砖上,每一步都像重锤:“审计不是侦探。”他扫过桌上的报告,目光在白知行脸上盯了两秒,“合规操作别当成阴谋。”
散会时,白知行的调令已经躺在他桌上:“青阳区乡镇食堂账目核查组。”他攥着文件下楼,风卷着枯叶打在裤脚。
手机震动,林昭的消息跳出来:“别慌,你写的每一页报告,我都存了‘备份副本’。”他抬头看天,云层裂开道缝,阳光漏下来时,裤袋里的U盘硌着大腿——那是他昨晚趁人不注意,用林昭给的加密器拷贝的原始数据。
同一时间,阮棠的旗袍右襟裂开道细纹。
“痕迹掩盖协议启动。”她的声音里带着机械音的尖锐,“原始数据已镜像转移至发改委加密服务器。”林昭望着电脑上跳动的进度条,想起白知行递报告时泛红的耳尖——那是个连咖啡都要AA制的人,却敢在报告里写“资金流向存重大疑点”。
中午十二点四十分,天楚律所会议室的投影仪亮起蓝光。
苏绾踩着细高跟鞋绕到屏幕前,投影里是老张打印店的监控截图:三月十七日凌晨两点,“云州智联”的投标文件PDF生成时间,比公共资源交易中心上传招标文件的时间早了三小时。
“法院大概率驳回?”她扫过皱眉的助理,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敲了敲屏幕,“他们敢说流程合规,我们就敢让流程开口说话。”会议室突然安静,只听见窗外写字楼的玻璃幕墙被风拍得哐哐响。
她抓起手机拨通林昭号码,尾音带了点笑意:“舞台给你搭好了,就看你怎么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