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三十六分,林昭书房的百叶窗漏进几缕晨光,在父亲的老笔记本上投下斑驳光影。
阮棠的全息投影悬在书桌上方,旗袍上的神经突触纹路流转着稳定的蓝光,声音带着机械特有的清冽:“跨域存证已通过司法区块链初验,副本同步至省高院电子证据平台、市监局企业信用系统、天楚律所公证节点。”
林昭端起茶盏,冷茶入口泛起苦涩。
他的目光落在笔记本扉页“程序如堤”四个字上,指腹轻轻摩挲纸页边缘的毛边——这是父亲当年在档案馆值夜班时,用裁纸刀裁下的档案袋边角料订成的本子。
“程序不是用来绕的,是用来守的。”林志远总这么说,后来他被人以“程序僵化”为由调离核心岗位,这句话却像刻进了林昭骨血里。
他点开政务内网测试端口,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加密证据包的设定界面跳出时,他停顿了一瞬。
窗外传来麻雀的叽喳声,混着楼下督导组车辆引擎熄灭的轻响。
“仅对特定身份触发响应。”他低声念出设定内容,鼠标左键精准点下确认键,“查2005年特急件的人,该看看程序断裂的痕迹了。”
阮棠的投影微微波动:“需提醒宿主,此操作会暴露部分系统权限。”
“暴露的是他们的破绽。”林昭合上笔记本,牛皮纸封皮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
他望向窗外,市委大院方向的梧桐叶在风里摇晃,“程序越透明,藏污纳垢的地方越显刺眼。”
上午八点十二分,省委组织部信访接待室的空调开得很足。
沈清欢抱着一摞文件夹走进来,米色衬衫领口的珍珠扣随着步伐轻晃。
她的工作牌挂在胸前,“青阳区政府”几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这是她特意申请的临时调派证件。
“王姐,今天的来电记录我领走了。”她朝值班的女同志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夹边缘。
那摞文件最底下压着张便签,是林昭凌晨三点发来的:“查匿名来电,关键词‘档案馆换日志’。”
翻到第三页通话记录时,她的睫毛颤了颤。
第七通、第十二通、第十七通……三个不同号码,却都提到“7月15日晚十点,特藏室门禁异常”“值班日志被替换成复印件”。
她垂眸遮住眼底的暗涌,指尖在“匿名”二字上轻轻一按——这些电话的归属地分散在云州下辖三个区县,像是刻意用不同基站拨打的。
“沈秘书在看什么?”身后突然响起询问声。
沈清欢猛地抬头,见是信访办副主任老李。
她迅速合上文件夹,指尖在《干部选拔任用工作监督检查办法》上点了点:“在整理督导组候选人的舆情反馈,您看这些匿名线索……”她翻到标红的几页,“虽然没实名,但细节对得上档案馆的门禁系统故障记录。”
老李凑近扫了眼,眉心微蹙:“程序核查前置?这得走正式流程。”
“所以我引用了第十三条。”沈清欢将报告推过去,钢笔在“重大程序疑点线索”几个字下画了道横线,“您看,‘对反映选人用人问题的举报,应当结合日常监督情况进行综合分析,必要时启动前置核查’。”她的声音放得更软,“万一真是恶意举报,查清楚也能还候选人清白不是?”
老李的手指在报告上敲了两下,最终点点头:“转筹备办吧。张主任最烦暗箱操作,这种程序问题他肯定上心。”
沈清欢接过文件夹时,掌心沁出薄汗。
她望着窗外飘过的云,想起昨夜林昭说的话:“程序是面镜子,照得出想遮的,也照得见敢揭的。”
上午十点零九分,天楚律所会议室的投影仪亮起红光。
苏绾踩着细高跟走进来,黑色西装裙裹着腰肢,耳坠上的碎钻在灯光下晃出星子。
她扫了眼直播镜头的红灯——已经开启了。
“今天的发布会主题是‘政府信息公开程序合规性’公益诉讼。”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红酒,“我们请求云州市中院判令市档案馆依法公开2005年7月值班日志原始记录,并说明‘特急件’签发流程合法性。”
助理小周在台下扯了扯她的衣角:“苏律,这可能被反诉诽谤。”
苏绾的红唇勾起冷笑,指尖敲了敲投影屏上的诉讼书首页:“程序不是橡皮泥,不能谁有权就捏成谁想要的样子。”她转头看向小周,眼尾微挑,“让他们来告。我倒要看看,是我们怕真相,还是他们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