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突然想起昨夜下楼时,这老头正蹲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捡东西——当时他急着去停车场删U盘数据,只当是老头在扫垃圾。
原来那不是垃圾,是他的命。
“让开。”他摇下车窗,声音发颤。
老王没动,从岗亭里摸出个塑料袋:“您昨晚掉的U盘,我今早交给纪委了。”他笑得很憨,“他们说这是重要证据,让我保管好。”
陈砚舟的手缓缓松开方向盘。
他望着车外的阳光从通风口漏进来,照在老王斑白的头发上,突然想起十年前代老领导签违规拨款文件那晚。
他躲在卫生间吐得膝盖发软时,老领导拍着他后背说:“小陈啊,替人签字是情分,以后有好处少不了你。”
可现在,他连替自己签字的机会都没了。
“我早该烧了那支笔。”他对着挡风玻璃哈气,白雾模糊了后视镜里的自己,“而不是换人去签。”
下午三点零六分,市纪委谈话室外围监控室。
林昭坐在会议桌末尾,面前摊着U盘里导出的资金流向图。
他的指尖停在标红的“老周修车摊”上,抬头看向纪委书记:“这些红色标记的是‘安全层级’最低的环节,比如老周的发票存根——如果今晚不动手,明天可能有人‘意外’失联。”
“留置程序今晚执行。”纪委书记拍板,钢笔尖在“陈砚舟”三个字上戳出个洞,“小赵,带行动组去市委家属院。”
林昭起身时,耳麦里传来阮棠的低语:“陈砚舟心率持续12分钟超过120,他在等一个电话。”他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道:“建议同步控制修车摊的老周,他手机里存着三年前的转账记录。”
会议室的空调突然响了,冷风掀起桌上的文件。
林昭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想起父亲笔记本上的“笔在人在,责不可代”——原来真正的责任,从来不是替人签字,而是不让人有机会替你签字。
晚上七点四十四分,林昭的车停在青阳区政务大厅前。
他推开车门,晚风卷着槐花香扑进来。
自助服务区的玻璃门映出他的影子,西装裤脚沾着点纪委的灰尘,却比从前更直。
“您请。”保安认得他,笑着拉开门。
林昭走到一台政务终端前,输入自己昨日签署的文件编号。
屏幕亮起时,三维动态笔迹比对图在眼前流转——声纹波峰、笔压压感、书写节奏,像三条并行的河流,最终汇进“责任人:林昭”的印章里。
“不可篡改。”他轻声念出下方标注,手指抚过屏幕上自己的签名。
那字迹比从前更挺,像父亲笔记本上的“责不可代”四个字,一笔一画都钉进纸里。
转身时,屏幕突然跳出新提示:“系统全域上线倒计时:72小时。”
林昭笑了。
他走出政务大厅,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沈清欢的消息:“科创园管委会说今晚八点十二分有紧急会议,需要您列席。”
夜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远处市委大楼的灯光次第亮起。
林昭望着那片灯火,想起U盘里最后一份文件——那是陈砚舟用红笔标注的“终极账户”,此刻应该已经躺在省纪委的保险柜里。
而他的“签字溯源系统”,即将在72小时后覆盖整座云州。
今晚八点十二分的科创园管委会会议室里,会有什么等着他?
林昭摸了摸口袋里的老笔记本,转身走向等候的车辆。
路灯在他身后拉长成影,像支即将落下的笔,要在云州的账本上,写下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