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删掉\"历史脆弱性\"那栏的\"0\",输入\"30%\"时,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又加了个小数点后两位的\"7\"——和当年老人在急救车上的心率波动,分毫不差。
下午四点二十六分,省财政厅办公室的百叶窗漏进斜斜的光。
林砚秋把内部纪要塞进沈清欢的帆布袋时,指尖碰了碰对方手腕上的玉镯——那是林昭去年在社区义卖会上拍的,说是\"给清欢的压惊礼\"。
\"秦厅长的建议里,写了'纳入历史情境回溯机制'。\"林砚秋声音轻得像片叶子,\"他凌晨三点改的最后一版,我听见他对着电脑说'原来不是算法错了,是我们少算了'。\"
沈清欢把纪要揣进怀里,跑下楼梯时发绳散了,碎发糊在脸上。
她冲进林昭办公室时,他正伏在案头写批注,钢笔尖在\"进步,不该以遗忘为代价\"几个字上悬着,墨迹晕开个小圈。
\"给各参会单位复印十份。\"林昭把纪要推过去,又补了句,\"用区政府的红头。\"他在工作日志里写下\"不争对错,只争方向\"时,笔尖突然断了墨,晕出团深褐色的斑,像朵正在绽放的花。
晚上八点五十分,林昭书房的台灯罩着米白纱罩,投下暖黄的光。
系统界面突然跳出刺目的红框:\"累计调用达阈值,触发记忆补偿机制。\"他太阳穴突突地跳,童年记忆像被人猛地抽走了匣底的隔板——父亲牵着他的手穿过菜市场,冬瓜上的白霜沾在他指缝里,父亲举着包花生笑:\"今天你妈爱喝花生汤。\"
可母亲的脸呢?
他拼命想,只记得厨房飘来的甜香,记得自己踮脚去够灶台上的汤碗,被父亲抱起来时,额头撞在他下巴上,疼得直咧嘴。
\"值了。\"他对着空气说,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门轴。
系统残音最后一次响起,比从前更轻,像片落在水面的雪:\"阮棠残余数据流终止。\"
淡蓝字迹浮现在半空,又缓缓消散:\"它记住了......你忘了的,我们都记得。\"
窗外,京南方向的红点突然剧烈闪烁,频率快得几乎连成线,像谁在敲紧急的门。
林昭站起身,指尖碰了碰冰凉的玻璃,红点映在他瞳孔里,一跳,一跳,像倒计时的脉搏。
凌晨五点十七分,他翻出压在箱底的旧夹克——是刚工作时母亲亲手缝的,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他对着镜子系纽扣,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卖豆浆的吆喝声,和记忆里某个清晨重叠。
\"昭儿,喝了豆浆再走。\"
他动作顿了顿,转身时看见床头的日历,明天是母亲的忌日。
清晨六点零七分,三桥街道\"幸福里\"小区门口飘着薄雾。
林昭穿着旧夹克站在树下,裤脚沾着晨露。
他抬头望着单元楼前的公告栏,新贴的\"双轨验证\"流程图被风吹得掀起一角,露出愿书》,字迹已经模糊,却还能看清最后那句:\"给坐轮椅的老张头,留扇门。\"
风掠过他耳畔,带来隐约的脚步声。林昭低头看表,六点零八分。
该去掀那扇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