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进窗户时,林昭的指节在纸页上微微发颤。
匿名文章汇编的边角被他翻得卷了毛边,"观火者"三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白,每一行揭露京南棚改黑幕的文字都像根细针,扎得他后槽牙发酸。
"叩叩。"
门开得极轻,带着股淡竹香——是沈清欢常用的檀木护手霜味道。
林昭不用抬头也知道,她此刻定是攥着工作笔记,指尖在封皮上掐出月牙印。
"顾轻语承认了。"她的声音比晨雾还轻,"那些文章是她写的,用她母亲旧邮箱发的。"
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林昭抬头时,看见沈清欢眼下的青影比昨日更重,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雾珠——定是又替他去报社疏通关系,在走廊里等了整夜。
"她知道后果吗?"他伸手去够茶杯,发现杯底早凉透了。
沈清欢点头,喉结动了动:"她说...她说宁愿被开除,也不删稿。"
办公室的挂钟"滴答"走了七下。
林昭望着窗外初升的太阳,金红的光穿过雾霭,在他镜片上割出一道亮痕。
他想起昨夜系统提示的"记忆补偿预估",想起老笔记本上父亲写的"为民者不惧旧",突然笑了,笑得眼尾发涩:"那就别让她一个人扛。"
沈清欢的手指在桌沿轻轻碰了碰他手背,像片落下来的银杏叶。
等他再抬头时,她已经退到门口,轻声说:"宣传部九点通气会,我给您留了前排位置。"
市委宣传部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足,林昭刚坐下就打了个寒颤。
椭圆形会议桌尽头,贺知秋的银质胸针闪着冷光——那是云州市花琼花的造型,此刻却像枚冻硬的冰锥。
"播放视频。"她指尖叩了叩遥控器。
大屏幕亮起时,顾轻语的声音炸响在空气里:"你们拆的不是违建,是老百姓攒了十年的棺材本!"画面里她穿着冲锋衣,马尾辫被风扯得乱飞,镜头剧烈晃动间,能看见几个城管正拽着老人的胳膊往车上拖。
"这是顾记者去年暗访京南棚改时的录像。"贺知秋推了推金丝眼镜,"配文写的是'体制的脓疮该剜了'。"她扫过全场,"年度基层观察员需要的是建设性,不是破坏性。
我建议——"
"贺部长。"
苏绾的声音像把挑破棉絮的银簪。
林昭侧头,看见她穿着酒红色套装,锁骨间的珍珠项链随着动作轻晃,"如果记者不能批评,那我们要监督做什么?"
会议室里响起零星的杯盏碰撞声。
贺知秋的指甲在桌上敲出规律的节奏:"监督不是挑衅。
稳定高于一切。"她的目光扫过林昭,"林科长,你分管宣传口,说说看?"
林昭垂眼翻着会议纪要,笔尖停在"京南"两个字上:"顾记者的报道我看过,证据链完整。"他抬头时笑了笑,"再说了,观察员评选的标准是'基层',如果连基层的声音都不敢听......"
"叮——"
手机在桌下震动。
林昭扫了眼消息,是陆明鸢发来的定位:明远集团顶层咖啡厅,十二点四十九分。
他压下唇角的弧度,继续道:"我建议暂缓决定,等'三方圆桌'的方案出来再议。"
贺知秋的脸沉了沉,胸针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