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犯过错,但他没逃。"林昭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慢慢传过去,"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替他洗白,是替他补课——给制度补一堂迟到的课。"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王砚秋推开门,身后跟着十几个老人,有的拄着拐杖,有的抱着保温杯,刘婶的毛线帽还歪在头顶:"林副市长,我们来给你壮胆!"赵大爷举着个塑料袋晃了晃,"我带了炒瓜子,听证会要是闷得慌,咱们就磕。"
林昭望着这些被岁月磨得温和的脸,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暴雨里的哭声。
他弯腰给王砚秋搬椅子,听见老人们七嘴八舌:"当年老林给我家修过漏雨的屋顶他帮我儿子找过工作小昭,你爸是好人"。
下午五点十八分,审计局顶楼天台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
徐知远攥着加密U盘的手在发抖,指节白得像骨瓷。
U盘里存着他二十年前诱导林父违规的录音,每段对话都像根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楼下广场突然爆发出掌声。
他探身望去,王砚秋举着条红底黄字的横幅:"感谢老林书记"。
阳光穿过横幅,把"老林"两个字照得发亮。
扩音器里传来模糊的录音:"我是林振山,我申请提前拨款,责任由我个人承担。"
徐知远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林振山蹲在拆迁户家门口,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徐科长,再晚一天,这家的老人就要咳血了。"当时他笑着递上违规审批单:"特批不难,只要你担责。"
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
徐知远望着楼下攒动的人头,突然觉得手里的U盘沉得像块石头。
王砚秋仰头朝礼堂方向挥手,皱纹里都是笑,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在雨里举着伞等补偿款的小女孩——现在,她能自己撑伞了。
他松开手。
U盘坠进风里,像片被揉皱的叶子。
晚上九点整,审计局大礼堂的穹顶灯半明半暗。
林昭独坐前排,目光锁着大屏幕。
左屏循环播放父亲在暴风雪中指挥搭临时住房的影像:他裹着军大衣,把自己的棉手套塞给冻得发抖的老太太;右屏是他在开发区拒绝企业"绿色通道"请求的录音:"特事特办?
每一次例外,都是对规则的一次谋杀。"
系统最后一次震动。
阮棠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电流杂音:"它明白了……英雄也是人,但人,也能成为光。"
林昭闭上眼睛。
他想起凌晨在老街巷口,王砚秋说"脏的是制度,不是人心";想起刘知远说"要挺直腰过去";想起沈清欢摸他徽章时泛红的眼尾。
父亲的老笔记本在他怀里,纸页间夹的干梅散着若有若无的香。
"爸,"他对着黑暗低语,"这条路我没绕开,也没照抄。
我走得更慢,但每一步,都算数。"
幕布缓缓升起。
台下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人。
电子倒计时的红光在墙上跳动,数字跳到"00:00:01"时,林昭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礼堂的灯光突然暗下。
(上午九点零七分,审计局大礼堂。
电子倒计时归零,全场灯光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