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这个曾经手把手教她查账的领导,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说"小林市长的基金就是个窟窿"时的阴冷眼神。
现在那眼神没了,只剩一片空茫。
她转身走向走廊,高跟鞋声敲得地砖发烫——这是她最后一次为审计局走路。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出租屋的窗帘拉着,屏幕蓝光在林昭脸上跳动。
他捏着手机的手有些抖,拇指悬在"删除"键上三秒,终于按下。
系统插件卸载进度条爬到99%时,阮棠的虚影突然浮现,月白旗袍上的盘扣闪着微光,像落在水面的星子。
"它走了......"她的声音比从前轻,指尖拂过他额角,"但光还在。"
蓝光"滋"地熄灭。
林昭盯着黑屏的手机,忽然笑了——原来没有系统提示音的世界,连窗外的鸟鸣都更清楚了。
他翻开父亲的笔记本,纸页间飘出张老照片:年轻的林振山穿着蓝布衫,蹲在土坯房前帮小孩系鞋带,背后是歪歪扭扭的"东山棚改指挥部"牌子。
他摸出钢笔,在最后一页写下:"真正的决策,从来不在系统里,而在每一次选择时,是否还记得那个漏风的冬天。"墨迹未干,窗外的京南红点突然暗了——那个监控系统核心代码的定位器,终于彻底休眠。
晚上七点五十二分,青阳社区活动中心的暖光裹着人声涌出来。
王砚秋站在长条桌前,用粉笔在小黑板上写"电梯房修缮申请",字歪得像被风吹过的草:"老李家孙子上周摔了,楼梯扶手松得能晃;张婶家闺女坐月子,爬六楼喘得直咳......"
"我同意!"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举牌,"按条例,社区联席会三分之二通过就能递申请。"
"算我一个!"当年的拆迁户大爷拍桌子,"咱现在不是求官,是管钱!"
林昭缩在角落的塑料椅里,望着墙上新挂的照片——那是父亲年轻时的证件照,被装在红木相框里,旁边贴着他今天在新闻发布会上的照片,两张脸重叠处,有暖黄的灯光流淌。
"昭哥。"沈清欢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毛衣的温度,"你外套。"她递来的藏青风衣还带着晒过的太阳味,"你说过每一步都算数,现在......"
"现在轮到我当补窗的人了。"林昭接过外套,目光扫过满屋子举着本子讨论的居民,"您看,这窗补得怎么样?"
沈清欢笑了,发顶的呆毛在暖光里翘着:"比您爸当年补得好。"
散会时已近九点。
林昭送沈清欢到路口,转身往活动中心走——他答应王砚秋帮忙整理会议记录。
路过公告栏时,他瞥见新贴的《清源基金申请流程》,墨迹未干的"社区主导"四个字,在路灯下泛着温柔的光。
寒风突然卷起一片枯叶,打在他手背上。
林昭抬头,看见活动中心外的梧桐树影里,有个模糊的身影晃了晃,又缩进黑暗里。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防狼喷雾——自从基金成立,总有些"不速之客"。
但这一次,他没像从前那样紧张。
他对着黑影方向笑了笑,推开活动中心的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像在应和某个即将开始的故事。
清晨六点三十二分,青阳社区活动中心外。寒风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