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他骂了一句,猛地拉开公文包。
那叠烧了一半的《协进会行动纲要》还带着焦味,边缘的字迹模糊成黑灰。
火柴划了三次才着,蓝色火焰舔上纸页,他望着车窗倒影里的自己——眼尾的细纹比上个月更深了,像道裂开的缝。
“我以为毁掉一个偶像就能掀翻信仰……”他对着火焰喃喃,“可他们现在不要偶像了。”
下午四点零七分,市府临时会议室的百叶窗漏进几缕光。
沈清欢抱着文件夹冲进来,鞋跟敲得地面“哒哒”响:“昭哥,省财政厅的质询函!”她把传真件拍在桌上,“说咱们未经人大审议,违规设立基金,建议暂停。”
林昭扫了眼内容,突然笑了。
他翻开父亲的旧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系统推演的最后一份报告,“应对路径C”的字迹被他用红笔圈了三遍。
笔在纸上游走,三点回应很快写就:“① 基金非新增预算,源于年度调剂;② 首批资金接受第三方审计;③ 所有决策留痕可溯,欢迎纪检介入。”
“别走红头文件,发到政府官网。”他把回函递给沈清欢,“标题就叫《我们为什么不敢等》。”
“万一被抓住把柄?”沈清欢捏着回函,指尖发颤。
林昭走到窗前,望着楼下的市民广场——几个老人正围着公示栏看《清源基金申请流程》,其中一个踮脚用放大镜看“社区主导”四个字。
“那就让他们查。”他说,“真正的安全,不是没人敢动你,而是经得起所有人盯着看。”
晚上八点十一分,林昭书房的台灯晕着暖光。
父亲的工作笔记摊开在桌上,边角的小字“制度若无温度,终成铁牢;若失规矩,则为私器”被他用蓝笔描了一遍。
他提起钢笔,在页末续写:“所以我既不墨守成规,也不创造神明。我只修窗——每一块玻璃,都由风吹过的人亲手安上。”
笔尖落定的刹那,手机“滴”地一声彻底黑屏,系统残留的界面像褪色的老照片,永远消失了。
他抬头,墙上那张泛黄的老照片正被月光照着——雪夜里,林振山回头望向镜头,身后是歪歪扭扭的“东山棚改指挥部”。
而这一次,照片外的儿子没有跟上去,他转身走向了另一条路,脚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书桌前。
凌晨三点十七分,市政府家属院旧楼的窗棂漏进风。
林昭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新的文件——《云州市老旧小区改造三年规划(草案)》。
月光落在他微抿的唇上,他伸手翻到最后一页,钢笔尖悬在“征求意见稿”几个字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窗外的梧桐叶又开始沙沙响,像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