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八分,市政府家属院旧楼的窗棂漏进细风,吹得林昭额前碎发轻颤。
他盯着书桌上三份材料——徐知远发布会视频截图里,那个曾被他亲手扶上劳模台的企业家正对着镜头冷笑;省纪委进驻通报的红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陆家法务的切割建议函最上面一行字刺得他眼睛疼:"建议与清源基金划清界限,避免牵连明远集团"。
钢笔在指节间转了半圈,他突然笑了。
父亲旧笔记本的纸页被翻得哗啦响,最后停在夹着银杏叶的那页——二十年前,林振山在东山棚改时写的:"政策是桥,得让人走上来才算数"。
他抽出抽屉里那台从未连过网的老旧笔记本,键盘落了层薄灰。
指尖悬在"普通人的一年"六个字上方时,后颈突然泛起热意——是阮棠的虚影。
淡蓝旗袍的纹路在晨光未透的暗室里若隐若现,她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放弃系统推演,等于把刀柄交给千万双手。"
"我父亲当年在棚改指挥部,连拆迁户家的腌菜坛子都要记进笔记本。"林昭敲下最后一个字,"他说,制度的温度,是从数清楚每家每户的腌菜坛子开始的。"
匿名投稿邮箱的链接生成时,阮棠的虚影突然变得透明。
她最后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不审核内容,不限字数,只问一句——这一年,你家窗子亮了吗?"然后轻声道:"你终于不用'算'了,开始'信'了。"话音未落,她便如晨雾般散在风里。
清晨六点零九分,桥洞下的煎饼摊飘着油香。
外卖骑手赵小舟咬着半块包子,手机在裤袋里震得腿发麻。
他抹了把嘴角的芝麻,点开青阳区公众号推送——那个藏在菜单栏最底层的"共笔计划"链接,像颗突然亮起的星子。
"上个月青溪路封路修了三个月,说是要扩宽。"他盯着屏幕,喉结动了动。
以前每天绕路半小时,现在路通了,双向四车道跑得顺溜,"客户昨天还笑着递了瓶冰可乐,说'你们不容易'。"
油乎乎的拇指在屏幕上戳出个月牙印。
他想了想,把"配送时效提升40%"几个字删掉,改成:"以前跑单像打仗,现在路通了,客户还能笑着递水。"发送键按下时,他鬼使神差转发到骑手群,配了句:"政府问咱窗子亮不亮,咱给点真亮的。"
同一时间,云州聋哑学校的早课教室里,周砚舟正握着学生小棠的手。
阳光从新换的大窗户斜斜切进来,照得孩子们的手语像群起舞的蝴蝶。"温暖。"她用手语比了个圈,轻轻覆在小棠手背上。
小棠突然笑了,手指从她掌心抽离,慢慢比出颗心。
周砚舟的眼睛突然酸了——三个月前,这间教室的窗户还是漏风的老木框,冬天冻得孩子们手指发僵。
她摸出手机,对着孩子们比心的手势录了段视频,配文:"他们说不出'温暖'这个词,但手比心的动作越来越多。"
消息发送的瞬间,手机在讲台上震了震。
她低头,看见家长群里弹出条新消息:"周老师,我家小宇说新教室的光晒得他想睡觉,是那种很舒服的觉。"
上午十点二十三分,《云州时报》编辑部的键盘声突然停了。
顾轻语盯着后台数据,睫毛颤得像要飞起来——四小时,两千三百一十七条投稿,其中1872条附了照片、录音甚至视频。
她翻到第1024条时,呼吸猛地一滞。
"我摸过很多干部的手,冷的多,热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