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中山装,手里提着一个普通的公文包,看上去就像一个退休后还在发挥余热的老干部。
但沈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立刻站了起来。
“陈老,您怎么来了?”
沈风快步迎上前,亲自为他沏茶。
“不请自来,没打扰你工作吧?”
陈老笑了笑,眼神温和打量着沈风,点了点头。
“比电视上看起来更精神。”
两人寒暄几句,陈老便开门见山。
“听说,你下一站要去西江?”
“是的,正准备出发。”
陈老端起茶杯吹了口气,没有喝,将茶杯又放了下来。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组织语言。
“小沈啊,我今天来是以一个老经济工作者的身份想跟你聊聊西江。”
“您请讲,我洗耳恭听。”
“南粤那一仗你打得漂亮,全国人民拍手称快。你扳倒魏延是为民除害,挖掉了一颗政治毒瘤。”
陈老看着沈风,语气变得严肃。
“但是,西江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伸出两根手指。
“魏延的根基是建立在几十年的个人威望和错综复杂的政治关系上。说到底他是个‘人治’的产物。”
“而西江的根基是建立在两个庞然大物之上——西钢和天河煤业。”
“这两个集团不是简单的企业。它们是计划经济时代的活化石,是自成一体的社会。”
“一个西钢集团从矿山到钢厂,从学校到医院,从公安到消防,养活了将近四十万人,一个天河煤业更是解决了西江省近百万人的就业问题。”
“它们是西江的经济命脉,更是国家重要的战略资源基地。它们的财务报表牵动国家最高经济决策层的神经。它们的稳定关系到社会的大局。”
“所以,你去西江面对的不是几个贪官污吏,而是一个庞大到你无法想象的利益体系。”
“这个体系里有兢兢业业的劳模,有顶尖的科学家,有数以万计的普通工人,当然也必然有蛀虫。”
“你这一刀下去想精准地切掉蛀虫,却不伤到筋骨,难于登天。”
陈老意味深长看着沈风。
“你面对的阻力将不再是某个官员的对抗,某个地方的保护主义,而是整个体系的规则,是国家经济安全这顶大帽子。”
沈风沉默了。
陈老的话比任何一份报告都更加深刻地揭示了西江问题的本质。
魏延是恶,是看得见的毒瘤可以一刀切除。
西江的问题是病,是长在国家经济肌体深处的慢性病,牵一发而动全身。
沈风抬起头问:“那您的意思是西江就碰不得?”
“不。”
陈老摇了摇头。
“有病当然要治。但治病需要的是高明的外科医生,而不是挥舞板斧的屠夫。”
他站起身走到沈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劝退你,而是为了提醒你。西江这盘棋远比南粤要复杂。下棋的人要有耐心,更要有智慧。”
“我知道你最高层的支持。但有时候规则比权力更强大,你要学会利用规则,而不是一味地打破规则。”
“小沈,你在这个圈子也有快十年了,不是气血方刚的年轻了。”
“是该学学怎么温和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