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的阴影在七月的骄阳下显得格外阴冷。陈深蹲在老宅废墟前,指尖抚过裤脚沾着的槐树皮——自从三天前从树洞醒来,他总能在皮肤下摸到细碎的木屑,像是有活物在血管里游走。昨夜镜中倒影第一次对他开口,用母亲的声音说:“阿深,地窖里的瓷罐在哭呢。”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监控软件弹出警报:后院槐树周围的摄像头拍到模糊人影。他握紧手电筒冲出去,却在槐树根部发现九座新立的墓碑,碑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他苍白的脸。当指尖触到碑顶的缠枝莲纹时,所有墓碑突然逆时针转动,在地面投下交错的阴影,组成与地下室青石板相同的六芒星图案。
“七月十二,槐花落尽。”
墓碑上的刻字突然渗出鲜血,原本空白的碑面浮现出历代祭品的生卒年,最新的一座刻着“陈深,1990-1999”,但死亡日期被划掉,改成了“待献祭”。他后退时踩到潮湿的槐花,花瓣在鞋底碾出暗红汁液,竟在地面拼出“28”这个数字——正是穿红嫁衣女人日记里从未出现过的序号。
腕间的旧手表突然倒转,指针逆时针划过“子时”刻度。陈深看见槐树的影子里,有个穿民国校服的女孩正抱着布娃娃蹲在墓碑旁,她缓缓转头,左脸溃烂的伤口里掉出几瓣槐花,露出的、属于灭门案幸存者的义眼。
“大哥哥,你的血能让墓碑开花哦。”
女孩的声音像生锈的琴弦,她抬起手,陈深这才发现每座墓碑的基座都缠着婴儿脐带,脐带另一端连着槐树根部的裂缝。当他的影子笼罩六芒星时,裂缝里涌出带着体温的血水,九座墓碑同时发出婴儿的啼哭,碑面上的倒影不再是他,而是九个不同年龄的“自己”,每个倒影手腕内侧都有正在生长的缠枝莲胎记。
口袋里的瓷罐突然发烫,陈深掏出那个刻着自己生辰八字的青瓷罐,发现罐口凝结的树汁竟形成了母亲的脸。那张脸突然张开嘴,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槐木碎片在你心脏附近,它们在复制你的记忆......”
镜中世界的异变是从第四天开始的。陈深在洗手间刷牙时,发现镜中倒影的牙刷是反着拿的,倒影嘴角沾着的不是牙膏泡沫,而是新鲜的槐花。当他伸手触碰镜面,倒影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传来真实的刺痛——他看见自己手腕内侧的刀疤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倒影手腕上那道从未存在过的枪伤。
“我才是该活下来的那个。”
倒影的声音从镜中渗出,带着槐木特有的沙哑。陈深惊恐地发现,倒影的身体正在实体化,肩膀以上已经穿过镜面,发丝滴着的不是水,而是槐树洞里的晨露。更可怕的是,倒影眼中倒映的场景,竟是他藏在衣柜最深处的瓷罐——此刻瓷罐正在震动,罐口的母亲脸已经长出了四肢,像只扭曲的甲虫在蠕动。
午夜时分,槐树周围的墓碑群开始迁徙。陈深透过阁楼窗户看见,九座墓碑正以槐树为中心缓缓旋转,每转一圈就多出一座,直到形成二十七座的环形。当月光照亮某座墓碑时,他清楚地看见碑面上刻着“林月白,1975-2018”,但母亲的生卒年分明被划掉,改成了“第27代活祭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