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玻璃上肆意流淌,扭曲了窗外路灯昏黄的光晕,也模糊了整个世界,将小小的公寓彻底隔绝在一片凄风苦雨的无边汪洋之中。
那雨声,淹没了她绝望的哭声,也仿佛要将她连同这无尽的悲伤,一同吞噬进这潮湿冰冷的、没有尽头的暗夜里。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但阴云依然低垂,将清晨的天光过滤成一种浑浊的灰蓝色。
杜嘻嘻在满身的疼痛中醒来,那种疼痛不是来自肉体的伤口,而是从骨髓深处渗出的、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浸泡在酸液里的钝痛。
她的眼皮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因为昨夜的嚎啕大哭而肿胀酸涩,几乎难以睁开。
她缓慢地、艰难地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凌乱的床上。被泪水浸湿的枕头已经半干,留下大片皱巴巴的泪痕,像一片干涸的盐碱地。
喉咙火辣辣的疼,每一次吞咽都像有砂纸摩擦。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关节因为长时间紧握而僵硬发麻。整个人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又被人草草拼凑起来。
床脚的手机还躺在昨晚被甩出去的位置,屏幕朝下,像一只死去的小动物。杜嘻嘻盯着天花板上一道细小的裂缝看了许久,目光呆滞。那道裂缝蜿蜒曲折,像极了昨天被撕毁的画纸上,秋千断裂的绳索。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微弱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透过窗帘的缝隙斜射进来,恰好落在她的脸上。那温暖的光斑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包裹着她的绝望气泡。
她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挂着干涸的泪痂。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最深的痛苦已经经历过了,还能更糟吗?
她缓缓坐起身,动作像个关节生锈的木偶。
双脚触到冰凉的地板时,一阵刺痛从脚底窜上脊椎。她这才发现,自己昨晚连鞋子都没脱,袜底还沾着从画纸上掉落的颜料碎屑,那些彩色的小斑点,像是被踩碎了的梦的碎片。
洗手间就在床边三步远的地方,却仿佛隔着一片沙漠。杜嘻嘻几乎是拖着身体挪过去的。当她终于站在洗手池前,双手撑在冰凉的陶瓷边缘,抬头看向镜子的瞬间,她愣住了。
镜中的女孩头发蓬乱如鸟巢,眼睛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眼白布满血丝,眼下挂着深重的青黑色阴影。
脸颊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已经干涸,在皮肤上留下泛白的盐渍。嘴唇因为长时间紧咬而破皮,结着暗红的血痂。这哪里是那个在画室里被章教授称赞“有希望“的杜嘻嘻?这分明是一个被生活击垮的、狼狈不堪的失败者。
镜中的影像突然模糊了——新的泪水再次涌上来。但这一次,杜嘻嘻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她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啦啦地冲出来,溅起细小的水花。
杜嘻嘻?你要放弃么?
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她心底最深处浮上来的。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某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度。是老夏的声音吗?还是她自己分裂出来的另一个自我?
她盯着水流发呆,冷水冲过她放在洗手池里的手指,刺骨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寒颤。
“不要,“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坚决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