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赢看着钱卫明,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种冰冷的平静。 “钱律师,正常的资金调配,需要有合规的审批流程、明确的借贷协议和合理的利息约定。而沈哲瀚先生的操作,是通过其控制的数十家空壳公司,经过复杂的交叉走账,最终将款项转入其个人或其特定关系人控制的海外账户。这个过程,没有任何内部审批记录,没有任何借贷合同,资金最终也没有回流至保障房项目账户。”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这就像一栋大楼,地基的钢筋被偷偷抽走,用于在别处建造私人的豪华别墅。你可以辩称这只是‘暂时借用’建材,但大楼的坍塌风险,以及住户们面临的危险,是客观存在的,不会因为‘借用’这个词而改变性质。保障房资金,是无数等待安居的家庭的希望和基石,不是任何人可以随意‘周转’的私库!”
这个比喻通俗易懂,却又一针见血,旁听席上不少人下意识地点头。几位陪审员的眉头也深深皱起。
钱卫明感到压力陡增,他决定祭出最后一招,攻击证据链中最薄弱,也最敏感的一环——那份指向更高层权力腐败的“审批人签名文件”。 “审判长!我方认为,公诉方出示的这份关于土地性质变更的所谓‘关键审批文件’,其来源不明,取证过程存在重大瑕疵,且内容可能涉及国家秘密,不应作为本案证据使用!我请求法庭依法排除该证据!”他试图用“国家秘密”这个大帽子,将最致命的证据挡在门外。
这一次,不等公诉人反驳,程长赢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审判长,这份文件,是一位恪尽职守的员工,用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真相。它揭露的不是什么国家秘密,而是一条侵蚀国家肌体、损害人民利益的腐败链条。如果因为害怕触及某些人、某些利益,就让这样的证据永远埋没,让腐败者逍遥法外,那才是对法律尊严最大的亵渎,对国家和人民最大的不负责!”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审判席上:“我相信法庭有能力,也有决心,甄别证据的真伪,厘清案件的事实,让该负责的人,承担他应有的责任。这份证据,关乎的不仅仅是一个案子,更是公众对司法公正的信赖!”
程长赢没有在技术细节上纠缠,而是将问题拔高到法律尊严和公共利益的高度,言辞恳切,格局宏大。这番话语,在庄严肃穆的法庭里回荡,产生了无声却强大的力量。审判长和几位陪审员交换了一下眼神,神情愈发凝重。
钱卫明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技术性质疑都被对方用更严谨的程序和更宏大的叙事化解,一时竟有些词穷。他精心准备的防线,在程长赢沉稳如山的事实陈述和法律信念面前,出现了裂痕。
审判长看了看时间,沉声道:“鉴于本案证据繁多,法律关系复杂,今日庭审到此结束。明日上午九点,继续开庭质证。休庭!”
法槌落下。
人群在低声议论中开始散去。沈哲瀚被法警带离被告席时,深深地看了一眼程长赢,那眼神复杂,有怨恨,有绝望,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
程长赢缓缓从证人席上站起身,与走过来的苏晚晴和陈墨汇合。虽然今天的交锋看似占据了上风,但他脸上并无喜色。
“程总,我们占优了!”陈墨有些兴奋地低语。
程长赢微微摇头,目光依旧锐利:“钱卫明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最擅长的就是在僵局中,找到意想不到的攻击点。今天他没能从证据合法性上突破,明天……”
他话未说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加密频道的讯息,发信人是负责与749院保持低调联系的中间人。信息很短,只有一行字:
“吴工(吴明远)脑机接口残存数据,解析出新的坐标片段,指向‘地热井’更深处。有异常生物电信号反应,非已知任何模式。谨慎。”
程长赢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
地热井深处……异常生物电信号…… 难道,“衔尾蛇”在彻底覆灭前,在那片被封印的毒地之下,还埋藏着比金融犯罪、比权力腐败……更加骇人的东西?
他看着沈哲瀚被带离的背影,那个诡异的眼神再次浮现在脑海。这场审判,恐怕远未到结束的时候。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