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1 / 2)

涅琉冷淡地回视了一眼沙利:“怎么打仗是你们的事,我只负责研究武器。”

“哦,别吝啬你的想法,”沙利将军大力拍着涅琉的肩膀,“谁不知道当初你是因为什么逃亡到波斯?被同族人屠杀满门、身为王储,却流落到波斯当一名木匠……你一定恨死那些斯巴达人了!”

他趁着酒兴,拉着涅琉大步走到军事地图前:“很快你就将大仇得报!这难道不值得你放下这张死人脸,表现得高兴一点,和我们开怀畅饮?”

涅琉踉跄了几下,才扶着桌面站稳,绿眸被愤怒的冷火拥簇:“抱歉,将军。医者明令禁止我饮酒——以及,希望你分享喜悦的时候,注意一下你们可怜的军师瘸了一条腿,没有拐杖就走不稳路。”

“好,好,算我没过脑子。但你可真会败人兴致。”沙利将军撇撇嘴,松开手退了几步,“我不拽你,现在能说了吧?你对我们刚刚的战略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涅琉抿着唇,目光落向摆着棋子的军事地图,眼神有些复杂。

过了一会,他才淡淡开口:“建议你别用这种正面进攻的法子。其他希腊人我不能打包票,但斯巴达人一向不畏惧陆上作战,你选择让舰队在这个开阔地登陆,只能浪费海上作战创造的优势。”

“怎么就浪费了,”沙利将军不满地道,“你说的好像提前认定我们在陆地上打不赢希腊军队一样。”

涅琉冷漠提醒:“你忘了派去优卑亚岛的舰船?”

沙利将军一下噎住。

根据探子后来传递的情报,让那些登上优卑亚岛的波斯士兵全军覆没的,有且仅有两个斯巴达人.

真正的斯巴达大军当时根本没出手,不知道驻扎在哪里。

很可能优卑亚岛上有什么隐秘的港口,是他们没注意到的。

涅琉面无表情地道:“和我不一样,真正的斯巴达人并不惧怕疼痛,士兵甚至能在缺胳膊少腿的情况下继续作战,直到耗尽最后一分力气。要想减少波斯军的损失,只有另辟蹊径。”

“嗯……”其他副官也围了过来,有点感兴趣。

在战场上,能少死一点士兵都是好的。

不单是珍惜人命,更多的是为下一场战斗积蓄兵力。

其中一位副官问道:“怎么做?”

涅琉垂下眼,停顿片刻后,伸出清瘦的手,提笔在军事地图某处勾画:“这里,我曾在我父亲的军事地图上见过,称为炙热之门,或者温泉关。”

他在地图上添了几笔,将地形图更加详细地画出来:“这里,是一条狭窄的关隘,背面有一条小路,只有一部分当地人才知道。”

“如果能将希腊军队引诱到这里作战,波斯海军从海上港口登陆,将希腊军队压迫进关隘,已经占领马其顿的波斯陆军就能从这条背面的小径,切入希腊大军的后方,阻断希腊大军的退路,前后夹击,就能将希腊大军围堵在这处狭窄关隘中,瓮中捉鼈。”

副官们不禁对着涅琉标记的地图研究起来,越琢磨眼神越亮:“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如果能实施,说不定只要付出很少的代价,就把希腊大军统统剿灭在……这个叫什么?温泉关?”

“来人!联系探子,想法子核实这条小路存不存在。”沙利将军高声喊完,冲着闻声回头的涅琉举杯,“如果军师画的地图没错,很快,波斯大军就能帮您报仇。到时候,我会记得让士兵们把所有斯巴达人都拖到您面前,随您想砍头割耳朵……保管够您挥刀挥到手软,一解心中之恨。”

…………

马其顿地区的战事告一段落。

在探子的情报反馈来前,沙利将军也没什么事要烦心,这一晚,他和几位副手喝到深夜,才三三两两的散了。

送人离开营帐时,沙利将军扫了眼角落,才注意到军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营帐。

他干巴巴地砸了下嘴,几乎都能想象到对方如何对着满帐酒气面露嫌恶,活像避开泥泞似的离开营帐的模样。

一想那画面就败兴,沙利将军撇撇嘴,躺回自己的床铺。

军营的另一头。

正坐在木桶中泡澡的涅琉,确实沉着一张脸,望着桶边衣物堆里的一个钱袋默不作声。

半晌后,他擡起手臂,撑着桶沿哗啦一声半坐起身,拨来旁边的小盆,将沾了酒气的钱袋泡进小桶里,仔细搓洗起来。

这事情打从他逃亡到波斯以后,就经常做。

波斯人好饮酒,酒量大,时常在酒酣时谈论正事。

作为沙米斯皇帝的心腹,这种场合他免不了要经常参加,哪怕自己不饮酒,也会沾一身酒气回来。

这可不是一个斯巴达人身上该有的气味。

尤其是这个钱袋,是他逃亡时雅辛托斯送给他的,他不希望这钱带上沾有丝毫不像样的气息。

涅琉将洗干净的钱袋挂在木架上,自己才又靠了回去,望向明灭不定的篝火。

很难说他是如何走到今天这步的。

离开斯巴达后,他的日子就过得浑浑噩噩,随波逐流,他甚至说不准自己是几年前抵达的波斯,一年?两年?

涅琉心情复杂地擡手,看了看自己满是茧的手掌。

谁能想到,当年只是因为被父兄排斥,只能自己一个人拿着工具自娱自乐培养起的工匠技术,最后居然成了他保命的技艺,甚至帮助他一步步成为波斯皇帝的心腹?

他还记得自己刚离开斯巴达时,被身边发生的骤变吓破了胆,是阿卡迪亚的一处猎人村庄收留了他,于是等他稍微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后,他就帮助猎人们打造弓箭、武器作为回报。

那段时日现在回想起来,格外清闲,美好得像个梦境。

可惜梦总是不长久的。

很快就有强盗劫掠了村庄,将他们作为奴隶发卖到市集去。他因为样貌出众,又身体虚弱,几经转手,最终高价转卖进雅典的一个大奴隶市集。

在那里,他头一次抓住除凿子、锤头以外的武器,仓皇逃脱后,溜上一位波斯商人的商船,最终在对方友善的帮助下,在波斯落脚,做起了自己的工匠生意。

他不善于使用武器,却很善于制造武器。

一次意外,让波斯的沙米斯皇帝见识了他做的小型弩.箭的威力,将他带入皇宫后,他又做出更多杀伤力巨大的器械,最终成为沙米斯皇帝的得力心腹。

波斯人对他很放心,从不认为他会背叛。

在沙米斯派去调查他身世的线人口中,他作为斯巴达的王储,被敌对家族屠尽满门,全民上下反对他,才让他不得不仓皇逃出斯巴达。

可事实呢?

涅琉盯着水面,回忆起当时被雅辛托斯拦住时,自己的歇斯底里,除了无地自容的羞惭,还有几分感激。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勇敢的性格,最多有点察言观色的小聪明。

父兄的死亡,家族丑闻的揭露,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压力。

他逃避着不想去承担这一切,王座对他来说太高大,太遥远,布满荆棘,他怕一步走错,就死在上面。

即便现在他已经从那种崩溃的情绪中冷静下来,回忆起当时,仍然得承认,雅辛托斯的放纵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给了他机会,成就了如今的他。

如果雅辛托斯强行把他拽回斯巴达,当时神经脆弱的他可能会彻底崩溃,成为坐在王座上的懦弱傀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知道自己的长处,确信自己的长处能够左右战局,找回自出生以来就被父兄夺走践踏的自信。

也找回了做一些可能会丢掉性命的事的勇气。

涅琉在水中又泡了一会,直到浅色的睫毛也被水雾打湿,才起身擦干,换好衣服,走到桌边。

这是两年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和故乡联系,所以他坐得格外端正,平复了一番情绪,才郑重下笔:

【致斯巴达之王:

如图所画,波斯人已定下计划,准备让舰队表面佯攻,实则走我标记的海峡登陆港口,好和已占领马其顿的陆军前后夹击,将希腊大军剿灭在温泉关的关隘中。

请早做准备,在港口、后山做好埋伏,利用温泉关易守难攻的地势,将波斯的海军和陆军切割开。

波斯军队规模庞大,也意味着需要庞大的物资支持,截断海军,就意味着海军运送来的物资无法送达陆军手中,时间一长,马其顿驻扎的波斯军将不战自退。】

涅琉回看了一遍信纸,确认没有疏漏,也没有字迹不清,才折起信件,从旁边的鸽笼里准确地捉出一只灰鸽,绑在它的腿上。

他从斯巴达出来,除了包囊里的工具、雅辛托斯给的钱袋,就只有这只欧里庞提德家族世代饲养的信鸽跟他漂流到波斯。

这只信鸽一直跟着他飞,他也是在波斯商人的商船上睡不着觉,大晚上的在甲板上闲逛时,才发现的它。

为免太过显眼,一路上都他将它偷偷藏起来,抵达波斯后,问波斯商人借了钱,去市集买了好几只灰鸽,才把它放出来,和其他鸽子混在一起。

也幸亏他足够谨慎,沙米斯皇帝调查他时,也调查了鸽子的来历。

涅琉抱着鸽子走出营帐,特地绕着营帐找了个士兵看不见的角度,将信鸽放飞。

“军师阁下?”

信鸽拍打翅膀飞远的声音中,一道带着困惑的声音从涅琉身后响起:“您怎么这时候放飞信鸽?”

“……!”涅琉背后惊起一层冷汗,面上却挂着几分不耐烦,皱着眉回身,严厉地看向背后的人。

劳役端着小木盆和浴巾在营帐边探头探脑:“军事阁下?”

涅琉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跟陛下回报一下接下来的海战安排,怎么?你处理洗澡水来的晚,还有闲心问我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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