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和乌纳陛下来得快,去得也快。
又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如果不是波斯皇帝的来信确实语气恼人,他们才不想扒正在洗澡的弟弟或儿子的窗台。
于是他们也就没看见,在他们转身离开后没几秒,雅辛托斯就烦躁地眨了下眼睛,生理性的泪水从火辣辣的眼眶中涌出。
雅辛托斯一向耐痛,但这回预示梦结束,胸口与眼部传来的痛感让他也难以起身。
这种感觉,活像眼眶、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乱撞,想接受某种召唤,破开他的皮肉而出。
雅辛托斯靠在木浴桶边沿,搭在桶壁上的手臂肌肉微微绷紧:不错,这下基本能确定,他之前估计确实是因为一个地方装不下,干脆把金梭和命运之线匀到胸口、眼眶两个地方储存了。
有才,当自己的身体是货仓呢?
雅辛托斯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前世的自己,猛地匀了几口气:“阿卡。”
浴间的门扉被吱呀一声推开,雅辛托斯在阿卡开口前压着不稳的气息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你过来看一眼,外表有什么变化?”
用“看不见”来形容不大准确。
雅辛托斯此时的视野里金晃晃的一片,活像阿波罗那傻狗把太阳怼到他脸盘子前面晃荡。过亮的光芒加上刀刮似的疼痛,刺激得泪腺本能地不断分泌出泪水。
“嘶。”雅辛托斯微抽了口凉气,“该死的命运。我怀疑它在召回金梭。”
他看不清阿卡的身影,但失去视力似乎让听觉更加敏感。
耳畔传来阿卡的脚步声,相较于一贯的沉稳,略显急促,几大步便迈到他身边,接着他的下巴便被微凉的指尖挑起。
“什么样?”雅辛托斯又喘了几下,把升起的缺氧感强压下去,“刚刚我父亲和兄长过来了一趟,会不会发现异常?”
“……”拈着他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阿卡的声音过了片刻才传来,“不会。就是视线涣散,水雾很浓,他们看不清。”
雅辛托斯克制地呼出一口气,这才又靠回去,不是很有精神地勾了下唇角:“这下是真没力气自己洗了。劳烦你行行好?搭把手?”
他睁着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四下里看了看,冲着阿卡呼吸的方向没个正形地挑眉:“有没有特殊服务?”
汗水顺着紧绷的肌肉线条滑下,疼成这样他还有心思信口鬼扯:“纯属应急措施。我觉得一点身体上的接触,可能有助于分散注……唔。”
金光还在视野中作乱。
雅辛托斯微微擡起手臂,不是很有力气地搭在阿卡肩上。
明明疼痛的是他,但阿卡肩背的肌肉却绷得比他还紧,坚硬得像钢铁。
“少说话,手泡水里去。”阿卡的唇碾着他的,含糊地说着,把他晾在外面的胳膊摁回热水里。
“现在是夏天……”失去视力不影响雅辛托斯叛逆,他一边回应,一边擡手拽住阿卡的领口,“像你这样穿这么多才不正常。”
狭小的浴间里,水雾氤氲。
热水随着另一具身躯挤入浴桶,发出“哗啦”一声。
满溢的水从木桶边沿漫出,冲刷在地面。
与此同时。
伊利斯的某条小巷中。
铁匠打着赤膊,在自家工坊里卖力地捶打着逐渐成型的弯刀刀面,对某道坐在他工坊里的黑袍身影毫无察觉。
命运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正仔细聆听每一句因为提及“命运”二字,被送入祂耳中的话语。
繁杂的咒骂、祷告声中,其中一道让祂耳尖敏感地一动,刚如临大敌地坐直身躯:“……”
……妈的!气晕,那两个混账又他妈的在亲热,故意的吧!谁他妈的亲热前会念叨命运?!
命运被气得当场站了起来,在工坊里一阵绕圈暴走。
上一回!上一回就是这样。
原本祂听见了雅辛托斯和卡俄斯的声音,还纳闷了一下,即便雅辛托斯是人类,在倒转时间的过程中记忆受损,卡俄斯也不该失去记忆,理当知道提及祂的名讳,接下来的所有对话就会被祂听见。既然如此,为何不提醒雅辛托斯?
没等祂困惑多久,就听见一阵暧昧的响动传入耳中,明摆着是那对狗男男在亲得难分难舍,这他妈不是挑衅是什么?!不是挑衅是什么!
命运气得几乎在工坊里绕出一阵小风来,伴随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响动,恨得没忍住擡手猛锤了一拳旁边的铁桶:妈的!他要吐了!这对狗男男!
“哐!”铁桶发出尖锐的声响,吓得打铁台前的铁匠差点没锤到自己,猛然一跳,抓着锤头转身:“谁?!”
他天生瘸腿,这样一惊一乍的动作并不适合他。
跳转身后,他就哎呦妈呀惊叫着往旁边倒,幸好一旁有他为自己准备好的防护扶手,这才没一脑袋栽到赤红的热铁上。
铁匠的视线在屋内紧张环视,却没瞧见任何异常。
只有倒扣在一旁的老铁桶,桶底凹下去一块,像被什么东西嗑到似的。
“见鬼,这是怎么弄的?”铁匠拿起旁边的木拐,一歪一歪地走到铁桶边打量。
命运的耳畔仍在持续播放着狗男男的亲热现场,气得祂没了兴致继续主导原本给铁匠安排好的命运,草草冲着铁匠一扬手,数根金丝就飞向铁匠的方向。
金线缠绕住铁匠的四肢与躯干,看起来像是挂起一只牵线木偶。
原本还弯着腰钻研铁桶的铁匠一呆,接着直起身打了个哈欠,刚刚的精神奕奕变成了困倦不堪:“可能是我年纪大了吧?不如以前那样,连打几夜的铁还能精神抖擞了。这铁桶肯定是我之前在哪儿磕到了的……困忘了。算了算了,我还是回去躺一会……”
铁匠嘟哝着,麻利地处理完未打好的弯刀,打着哈欠一瘸一拐地走出工坊。
丁零当啷的打铁声停止,耳畔不堪入耳的声响顿时变得更加难以忽略。
命运脸色铁青,快忍耐不住怒火的时候,工坊门外传来战战兢兢的敲门声。
苍老的女声在门外响起:“至高无上的主人,我们可以进来吗?”
“还不他妈的滚进来!”命运一拳彻底把铁桶给报废了,“等着我出门迎接是吗?!”
“……”门外的命运三女神,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阿特洛波斯恼恨地揪住裙摆:明明之前非要学人类的礼仪,要她们保持恭敬的是祂,现在又反过来来骂她们拖沓了。
但恼恨又怎么样?三姐妹只能站在门外尽快调整好脸上的神态,推门而入。
命运气急败坏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一脚踹翻旁边的小板凳:“说!”
克罗托低垂着头颅:“我们已经按照大人您安排的,接引雅典出逃的贵族们分别前往阿卡迪亚、阿尔戈斯。”
“献祭呢?”命运立刻道,“你们叮嘱他们向宙斯献祭了没有?”
克罗托:“叮嘱了,您准备的画像,我们也交给那些贵族了。我们担心有人被上面覆着的魅惑神术所蛊惑,特地停留了一段时间,亲眼看着他们将雅辛托斯的画像献祭给宙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