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风的靴底碾过形意门山阶时,总坛的云雾已不似往日清透。
原本缭绕的白纱被染成灰褐,像有人往潭里泼了墨。
他能清晰感知到命运链的震颤——那根缠绕腕间的银链此刻涨成赤红色,每一下跳动都带着灼痛,像在撞他的骨缝。
白璃紧跟在侧,剑穗上的青玉坠子撞着她的手背,发出细碎的响。
"总坛的护山大阵......"白璃突然顿住脚步,指尖虚点向山门前的石狮子。
那对镇门灵兽眼窝里的夜明珠本该流转着温玉光,此刻却泛着冷青,"灵气被截断了。"
秦千风眯起眼。
他能看见石狮子脚下的阵纹,那些原本首尾相接的金纹此刻断成几截,缺口处渗出暗紫色的雾气——和之前山坳里炸开的灵气波同色。
"执法堂。"他低喝一声,拽着白璃掠向左侧偏殿。
形意门的执法堂向来是总坛最森严的所在,可此刻朱红大门半敞着,门楣上"持正"二字被劈成两半,断木横在青石板上,沾着半干的血。
殿内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秦千风刚跨过门槛,就见三个灰袍弟子正用铁链捆住一个玄色道装的老者。
老者鬓角斑白,右肩的形意门徽章被撕得只剩半片,正是执法长老赵玄策。
"赵长老!"白璃的剑嗡鸣出鞘,剑气卷着风劈向最近的灰袍弟子。
那弟子却不闪不避,抬手结了个奇怪的印诀——他的命纹从掌心窜出,不是寻常的青纹,而是泛着金属冷光的银线。
"命理革新派。"秦千风瞳孔微缩。
他曾听李长庚提过,有批修士不满旧命纹体系的"束缚",试图用术法重塑命运结构。
此刻那银线命纹缠上白璃的剑刃,竟生生将玄铁剑压弯了寸许。
"带赵长老走!"赵玄策突然暴喝,他被铁链勒得脖颈青筋凸起,"他们在密室......炼命魂镜!"
白璃旋身踢翻一个扑来的弟子,反手将赵玄策扛上肩:"去后殿暗格!"秦千风抽出腰间短刃,替她挡下背后袭来的银线。
短刃入肉的瞬间,他惊觉那弟子的血是黑的——混着细碎的银砂,像被什么异物侵蚀了经脉。
后殿密室的机关在香案下。
白璃将赵玄策塞进暗格时,头顶的梁木突然传来低语:"镜胚还差三魂,等那小杂种的命纹......"
秦千风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贴着石壁摸到通风口,透过巴掌大的缝隙,看见两个黑袍人正围着一座青铜炉。
炉中浮着半面铜镜,镜面泛着妖异的紫,倒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扭曲的命运链——和他腕间那根几乎一模一样。
"复制命运轨迹?"白璃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藏着惊怒。
她的指尖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
秦千风能听见她心跳如擂鼓——这个向来冷静的李长庚亲传弟子,此刻连握剑的手都在发抖。
"不止复制。"秦千风盯着镜中翻涌的命纹,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古灵说的"饥饿",想起血色镰刀悬顶时命运链的灼烧,"他们要篡改。"
密室里的对话还在继续:"那姓秦的命纹有逆天之相,等镜成......"话音被突然的脚步声截断。
秦千风拽着白璃闪进暗格,听见黑袍人离去的靴声,和赵玄策急促的喘息:"镜在刑牢最深处,快去!"
丹霞宗演武场的血腥味比秦千风离开时更浓了。
林婉儿的药囊被血染红了一角,她蹲在一块断碑后,看着对面的"命傀"挥着骨刀冲来。
那傀儡的皮肤是青灰色的,眼窝里嵌着两颗发光的命种——正是被强行剥离的修士命源。
沈青瑶的降魔杵砸在它背上,只激起一片火星。
"命力流动有滞点!"林婉儿突然喊。
她的命纹从指尖窜出,在空气中画出淡金色的轨迹。
作为命种觉醒者,她能看见傀儡体内紊乱的命力:"心脏位置!
他们用锁链强行固定了命源,那里最脆弱!"
古灵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命傀身侧。
她的指尖绕着一缕幽蓝火焰——那是命域遗族特有的"烬火",专烧命源。
火焰没入傀儡心口的瞬间,林婉儿甩出一把药粉。
那是她用丹霞宗特有的"破妄花"磨成的,混着冰魄草的寒气,瞬间冻住了傀儡体内乱窜的命力。
"碎!"古灵低喝。
烬火在傀儡心口炸开,青灰色的皮肤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沈青瑶趁机挥杵重击,傀儡的头颅应声落地,滚到林婉儿脚边。
她盯着那两颗逐渐暗下去的命种,喉头发紧——其中一颗,她认得是前几日还在给她送草药的小弟子。
"走!"墨云的声音从演武场角落传来。
林婉儿转头,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贴着墙根移动,短刀在腰间碰出脆响。
她刚要跟上,却见古灵站在原地,仰头望着天际。
血色镰刀的轮廓虽淡了些,却仍像把悬着的刀,割得命纹滋滋作响。
"旧秩序不会轻易退去。"古灵轻声说,指尖抚过颈间的骨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