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雪下到后半晌,终于歇了。老街的青石板被雪盖得厚实,踩上去咯吱响,只有林默棋艺馆门口的那块,雪化得比别处快些,露出半块青黑的砖,像谁提前扫过似的。
林默坐在馆里靠窗的竹椅上,膝头盖着赵淑兰缝的厚棉毯,正看周明轩收拾棋具。孩子们刚散,桌上还留着半盘没下完的“兵临城下局”,几颗被小手捏过的木棋子,在寒气里竟带着点温乎气,周明轩拿起来擦时,发现棋子上的雪水没冻成冰,反倒顺着纹路渗了进去,像被木头“喝”了似的。
“林爷爷,您看这棋子,”周明轩举着颗“炮”,“冻了半天还不凉,怪得很。”
林默眯着眼笑,抽出手来揉了揉膝盖——他的手总是比常人暖些,哪怕是数九寒天,指尖也带着点热乎劲。“木头通人性,孩子们攥久了,自然带着点人气儿。”他伸手去够桌上的茶壶,壶嘴刚要碰到杯沿,壶里的热水突然“咕嘟”跳了下,溅出的小水花落在桌面上,没烫出白印,反倒在冰凉的木桌上晕开个小小的暖圈,半天才散。
这一幕被来送煤的老张头撞见,他蹲在门口抽烟,瞅着那暖圈直咂嘴:“林先生这屋,邪乎得很。我家那茶壶,溅点水在桌上,早冻成冰碴子了。”
赵淑兰端着刚烙的葱油饼进来时,正赶上林默用竹杖指着窗外的老槐树:“明轩你看,第三根枝桠往左拐的弧度,像不像‘士’走的斜线?”话音落时,被雪压弯的枝桠忽然轻轻抖了下,抖落的雪没往窗台上掉,反倒顺着风向飘向了墙根,像有意识似的避开了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