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的日头毒得很,晒得老街的青石板发烫,可棋艺馆里却总透着股凉意,尤其是樟木箱周围,像藏着块冰。林默把旧棋盘和槐树之心用蓝布包了,捆得结结实实,又从枕下摸出那颗“卒”子,塞进贴身的布袋里——这三样东西碰在一起时,总带着股说不出的亲,像一家人。
“先生真要去?青峰山路不好走,听说断云寺早塌成土堆了。”赵淑兰往他的包袱里塞了袋炒花生,油纸袋窸窣响,“沈清和那书生,万一不是好人呢?”
林默把包袱往肩上一甩,重量压在肩头,倒觉得踏实。“去看看,了个心思。”他瞅了眼窗外的老槐树,新冒的芽苞已经绽开半片叶,嫩得能掐出水,叶尖的金光在日头下闪了闪,像在催他走。
周明轩扛着把柴刀跟在后面:“林爷爷,我跟您去,山路陡,我能砍砍杂树。”他昨晚翻出张泛黄的地图,是他爹年轻时跑山画的,上面用红笔标着“断云寺”,旁边写着“槐气盛”三个字,当时不懂啥意思,现在看着,倒像是专门给他们留的记号。
走之前,林默往老槐树的裂缝里塞了把土,是从洞底带出来的,混着绿色纤维的那种。土刚塞进去,裂缝就轻轻颤了颤,像在点头。“等我们回来。”他拍了拍树干,树皮的纹路在掌心微微发烫,像在应他。
出老街时,碰见卖豆腐脑的老汉,他瞅着林默的包袱直咂嘴:“林先生这是要远游?我今早看见你家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晃得怪,像张指路的图。”
林默笑了笑没接话,心里却咯噔一下——他也觉得这几日的树影不对劲,枝桠的形状总在变,有时像“马”,有时像“炮”,像在给他摆路标。
走了约莫半日,山路渐渐陡起来,两旁的树越来越密,竟都是些老槐树,树干上布满了和老街那棵相似的裂缝,只是没透出绿光。周明轩拿着地图比对,突然指着条岔路:“林爷爷,往这儿走,地图上说‘沿槐影,向光行’。”
岔路深处的日头被树叶挡着,反倒凉快些。林默走在前面,突然听见包袱里传来“嗡”的轻响,是旧棋盘和槐树之心在动。他解开布一看,两样东西正往外冒绿光,顺着光往远处望,能看见山坳里有片断壁残垣,轮廓在树影里若隐若现——断云寺到了。
离寺还有几十步,就见寺门的石墩上坐着个人,穿着青布衫,正是沈清和。他看见林默,猛地站起来,膝盖磕在石墩上也没觉疼:“前辈!您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