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因为王武喊得太过悲切,围着的百姓或多或少被他激荡的情绪所影响,也开始怀疑这场斩首的正确性。
姗姗来迟的监斩官注意到底下发生的骚动,为不影响进程,立刻喊了人去收拾。
几个佩刀捕快得令,出手将王武双臂架住。
王武挣扎起来,还要大喊,做着堪称无谓的努力,为自家老爷申冤。
“他没错!是你们乱抓人,这是要遭天谴的!”
下一瞬话音模糊,被人捂住了嘴巴,再多的话只能化为无意义的呜咽。
王武四肢分别被束缚,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他们给强行拖了下去。
周围的人避得老远,觑着他通红的脸,见他眼角的泪横飞,眼神中带着愤怒而又无奈的绝望。
心神不由为之震撼,有的甚至直接低下了头,不敢再对上他含泪的双眼。
待王武被拖下去,行刑的时辰也到了。
监斩官是百姓们从未见过的人,不过却不妨碍他通体散发出的官威,镇得他们不由噤声。
法场霎时安静下来,监斩官慢悠丢出通红的令牌,一个字未言,另有传令的人,扯着嗓子喊道:“时辰到,行刑!”
二字落定,众人目光紧紧落在法场之上。
两名捕快将那没有生气的人拖到刑架上束缚好,随后撤开身子,退到一旁。
堆了满脸横肉的刽子手上前,拎起长刀,白光凛凛,在众人眼中滑过,令人心生畏惧。
他动作熟练地端起旁边桌上的酒碗,灌下一口,喷在长刀之上。
“唰”!
刀身锃亮,淋漓的水珠割裂了刽子手的容影,照向地上跪着的人,利刃当头,周围的风都像被生生割开了一般。
在场人呼吸一窒,等待着却又不忍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幕。
这时刽子手已经握紧长刀,挥刀向上,蓄势待发。
“住手!”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着,打破了一片死寂。
循声看去,是名女子,身形瘦弱,面色蜡黄。
监斩官一看意外又起,气得眉毛狠狠一动,招手示意人下去处理。
女子趁隙,冲着周围的百姓道:“各位,上面那位解先生救了我们,可如今却要被问斩,这是哪里来的道理?如若今天我们放任了这样的事,那么以后谁还敢来救我们,谁还能拼着性命为我们谋出生路!”
她说得声音不大,不知是不是害怕,声线都在发抖,可就因为这样,才更加触动人心。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从饥荒里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最怕的就是往事重来,一下被说到了心坎里,动摇心神。
女子目光扫过众人,温柔又坚定,“是上头的官做错了,我们为何不能说!天下由民组成,连圣上都尊民爱民,明明是当官的做了错事,我们难道就要视而不见,任由他们害了人命不成?!”
这话一说完,已经有人看不下去,跟着附和,“是啊,他们这样随便杀人,那以后杀的不就是我们!”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句,“不能让他们行刑!”
接着在场民众都跟着喊了起来,呼声震天,把赶来抓人的几个捕快都唬得愣在了原地。
监斩官听着此起彼伏的喊声,终是坐不住了,起身厉声下令让所有的捕快去弹压,俨然不打算听他们的话,要强行令众人闭嘴。
随即又指着茫然无措的刽子手,怒而令道:“动手!快动手!”
刽子手虎躯一震,忙不叠举起长刀。
“不能杀!不能杀!”
“这是造孽啊!”
台下呼声连连,激得他手腕发抖,眼珠子乱窜,再紧了紧手指,才狠了心,重新挥刀往下一斩。
“咔嚓”!
利刃砍在骨头上稍稍阻了去势,但刽子手斩过无数头颅,老练地使力。
咚一声,台上的人顿时身首分离,脑袋悬空后掉了下去,骨碌碌转过个圈。
“老爷!!!”
人群后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吼,王武目眦尽裂,整张脸都红了,脖子上的青筋绷起,被刑台上的血腥震得泪水一瞬落下。
他颓然倒地,跪在地上,连成线的泪珠一颗颗打在土地上,一如他破碎的心。
“老爷,我、我无能……”
也因为台上的突然变故,人群愈发群情激愤,每个人都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阻拦的捕快做抗争,试图撼动他们。
但很快法场外又有大量官兵赶来,与里面的捕快一同阻止这场暴乱。
场上场下都陷入一片混乱,而造成一切的监斩官早在看见人已死的时候,就在捕快的护卫下仓皇离场,徒留场上身首分离的尸首。
坠地的头颅转了一圈,终于停下,乱蓬蓬的黑发遮住了他的面,唯有鲜血蜿蜒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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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暴乱发生的同时,一辆马车疾行在街巷上,很快出了城门。
车外小南满脸严峻,时不时回头望一眼被车帘掩住的车厢。
飞快的速度令马车摇摇晃晃,谢南洲双臂收紧,将怀中的人往上抱了抱,手指轻柔拂开他脸上的乱发。
眼里似有泪,忍着没落。
“……我来迟了。”
他怀中躺着个人,周身被斗篷包裹住,只依稀能从露在外面的衣物上看到血痕。
随着乱发被拨开,一张被血污糟的面容渐渐露出,看那眉眼,赫然是早已被斩首的谢梓清!
谢梓清紧闭着眼,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痛苦呻吟,仿佛承受了不堪忍受的剧痛。
“先生?”谢南洲轻得几乎是气声,生怕声音一大就会惊到他。
谢梓清意识不清地蜷缩起身体,脑袋无意识地往谢南洲的怀里蹭了蹭,口中呢喃着,“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