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不知具体细节,但那日一见他突然“复生”,金彻澄就立刻去查了,意外发现谢南洲正在河间考试。
一瞬就明白了,当年一定是谢南洲在中间做了什么,才救下了他。
再反观自己,在其中完全没起到什么作用,金彻澄不由攥紧了拳,隐隐颤抖,唾弃自己的懦弱。
“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谢梓清愣了下,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他已经从谢南洲那里了解了来龙去脉,知道金彻澄在为什么而赔罪,不过时间能冲刷一切,谢梓清早已经不恨了,或者说他从来也没恨过谁。
顿了顿,谢梓清又说:“我听说金明……金大人已经是河间的知府了。”
“是。”金彻澄竟感觉无比惭愧,他爹沉冤得雪,之后高升成知府,然而眼前人却要被迫隐姓埋名,做个活死人。
立刻紧声道:“我可以让爹给你重新换个身份,”擡眼却对上对面人淡漠的表情,话音霎时低下,“如果你想的话……”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谢梓清要离开了,自然不在乎这些,他唯一在乎的是谢南洲的未来,他希望自己可以在离开前,再为他做点什么。
于是他说:“不过我确实有想让金大人帮忙的事。在景和时,我与他有过约定,他说事成之后会答应我一个要求,现在我需要他履行这个约定。”
金彻澄没想到他会跟爹有过这样的约定,愣然点头,“你说……”
谢梓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走,他只能尽力安排好一切,碰上金彻澄是偶然,可也像是老天的安排,让他想起曾经无意间立下的约定。
.
怕谢南洲会等着急,谢梓清急急道别,即刻要走,这时一记唤声从远处响起。
“先生!”
听得出的急迫。
谢梓清觅声看去,街那边谢南洲正大步跑过来,完全失了分寸,没了礼数。
他看了眼身旁的金彻澄,知道谢南洲是因为看到了这人才会失控,忙转头小声跟金彻澄说:“你先走,一定帮我把话带给金大人。”
金彻澄点点头,转身离开。
谢梓清这才重整表情,抓着帏帽,迎着他走去。
谢南洲跑得很快,转眼到了近前。
谢梓清远远看见他额上的汗,忍着笑,开口想让他慢些,“南—”
却突然停顿,眼瞳剧烈收缩,倒映出那寒光凛凛的匕首,惊骇像条吐着信子的蛇一般爬遍全身。
街上正有个人从谢南洲背后跑来,手持匕首,眼神凶狠,盛着惊人的怨念。
刀尖直冲谢南洲毫无防范的后心门,携有必杀的决心。
不!不可以!
那一刻,谢梓清甚至来不及呼喊让他避开,身体自发地冲了过去,赶在匕首刺下来之前,将谢南洲给推了开。
之后噗嗤一声,利刃割穿皮肤,刀身没入血肉,直入心口,鲜血如漫天纷飞的花瓣般喷涌而出,溅在谢梓清白净的脸上。
烫烫的,热热的,溅起浓重的腥气。
原来自己的血也这样难闻。
而被撞开的谢南洲刚一转身就被热血洒了眼睛,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寒凉的匕首没入先生的胸口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像被雨水打湿后晕开的墨画。
那一刹,心脏停止了跳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踹开的人,又是怎么把先生抱入的怀中,回过神来,已是满手的热血。
“南洲,别、别哭……”谢梓清感受到有泪水滴落在脸上,烫了瞬,又冷去。
意识已经很模糊了,生命的逝去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他只能凭着感觉,劝他,不要为自己难过。
“别为我难过,我、我……是心甘情愿的,若是你受伤,我会……更、更难过……”
一说话,喉头涌上股热流,谢梓清感觉不到,说话时全顺着齿缝流了出来。
是血,全都是血,鲜红到扎眼的血。
“不可以的,不可以……”谢南洲用手指去擦他唇周的血,可却越擦越多,转眼就铺满了他的下巴。
谢南洲愈发慌张,喃喃重复,“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我能救你,我一定可以救你……”
他抄起人,站起身时却踉跄了脚步,全身都发软了,根本没力气再抱起他了。
谢南洲倒在地上,瘫坐着环抱住他,衣襟沾满了他的血。
“没、没用了……”谢梓清吐息艰难,虚弱地按住他的手,“你答应我……一定好好读书,记得吗?我们约好了的……你要考中状元……”
“先生明明也……答应过我,会看到我考上状元,你……你说话要不算数了吗?”
谢南洲已泣不成声,过多的苦涩堵住了喉咙,愈发哽咽难言,全身上下都在发抖,那是生理性的恐惧,又一个对他好的人要离开了。
谢梓清像是被他逗笑了,挤出唇角的弧度,“我会……看着的,一定……会的……”
话音轻了,被唇中的血沫堵住,之后再没了任何声音。
谢南洲怅惘着不肯相信,执着地唤他,“先生,先生,先生……”
唤了不知多少下,却没有任何回应。
这一刻胸腔里跳动的东西仿佛也跟着他走了,谢南洲怅然若失,抱着他的身体恸动大哭。
“……先生!!!”
闻讯后一步赶回来的金彻澄,只看到具已经了无声息的尸体,就像噩梦再次降临,可他却无法再从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