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谢梓清披好外衣,捧上斗篷出了屋,外面很安静,走廊上放了烛台,鲜红的蜡油泣泪似的淌下,晕开昏金的光芒。
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自己。
他放轻脚步来到谢南洲的屋门外,擡起手,靠近门扉。
与此同时,屋中的谢南洲正坐在窗下的桌旁,雪白帕子拭过手中匕首,如刃的鲜亮冷光映过他的长眸,溢出几分寒意,凌厉逼人。
忽然门响,他转眼看去,目光锐利似羽箭。
谢梓清在外面惴惴等待,害怕他已经睡了。
等了会,门突然开了。
谢梓清下意识擡起头,与门内的人四目相接,一时哽了下,竟把要说的话都给忘了。
“有事?”
还是谢南洲先开了口,拽回谢梓清乱飘的思绪,他慌乱地抱起斗篷,“这个,你落在我屋里了。”
谢南洲随意扫过一眼,“不是我的。”
“可、可……”谢梓清迫切地想要解释。
不等组织好语言,身前的人就又开了口,“还有事?”
又是这样,谢梓清急得越发语无伦次,“大人,我在梦中听见纪瑾年问你……”
他自顾自说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这时屋外几声鸟鸣轻啼,之后很快隐没。谢南洲循着声微偏了偏头,眉头刹那敛起,神情也跟着变了。
“……就是这样,所以我才猜测这是大人您的斗—”
余下的话被尽数吞回,谢梓清失声惊叫一瞬,眼瞳因惊骇而骤缩。
只见谢南洲的手正抓在他腕上,接着还不等谢梓清再开口,就被大手一拽给拖进了屋中。
“大人大人,怎么了?”谢梓清慌张地说话,谢南洲却拉着他走到屋中烛台前,一俯身将灯给吹了。
黑暗瞬间抢占上风,惊惧感狂风暴雨般袭来,像把巨锤在脑中轮动。
全身血液逆流向上,一瞬汇聚到头皮,冷汗滚珠似的落下。
谢梓清怕极了,想要大叫挣脱谢南洲的手,却被他死死攥住,扯着行至某处方才停下。
可此时谢梓清已经腿软了,吞咽了下发干的喉咙,刚要拼着恐惧发问。
“吱呀”一声响,与此同时肩膀上推来只手,使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身体发软的谢梓清直接给推了进去,撞在个硬硬的东西上,似乎是木板。
但谢梓清没空关心这个,他几乎是立刻就回身去抓推他进来的人,双手扑到他的手臂,接着不管不顾地跌向前,将其抱在怀里,抓紧了,好似溺水之人拥住了浮木。
“别、别留我一个人,太黑了,真的太黑了……”
他看不清眼下的情况,但站在外面的谢南洲看得清清楚楚,像他这种常年习武的人,目力甚佳。
就见谢梓清站在木柜中,全身都在发抖,双眸失焦,望着自己,但又好像没在看着,泪水顷刻下坠,如雾如云。
谢南洲心间刺痛,竟没有拂开他的手,鬼迷了心窍般改变主意,也跟着进了柜中,随后将柜门合拢,只留下条窄窄的缝隙,足够观察外面的情况。
“大人。”
极度的不安在心间扩散,小蛇似的爬遍全身,谢梓清捉着谢南洲的手臂不肯放,紧声道:“大人,太黑了,我不想躲在这里面,可以出去吗?”
谢南洲正透过柜门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形,听到他的话,不耐道:“闭嘴。”
谢梓清被这凉凉二字刺痛了心,昏乎的脑袋更影响了情绪,令他变得不理智,更脆弱不堪,一瞬竟觉得这不是他的南洲,就那么松开了手,默默靠在柜门上忍耐。
谢南洲发现了,但也没有理会,依旧观望着外面的动静。
不多时,却听身侧传来一声极具忍耐的喘息,就像被扼住了喉咙,快要呼吸不了,拼命汲取空气。
谢南洲终于把目光从柜缝处挪开,转过头,就见谢梓清半盖着长睫,双臂环抱,发着抖靠在柜壁上,很是脆弱无助,就快要瘫软下去。
嘴巴一分一合,失了魂般喃喃,“南洲,我、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不稳的声线暴露出他的恐惧,就像是他快要被这黑暗给嚼碎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谢梓清已经被这完全不见光的地方给逼得失去了神智,恍惚着,以为自己还在暗牢中,等不到人来救,每日每夜面对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苦和怨如雨后春笋般疯狂冒头,冲撞着他,急需有人可以拉他一把,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这里,还有希望。
“别怕。”
和煦的话音宛若朝阳破开重重黑暗,照入谢梓清没有一丝光的世界里,他从崩溃的海域里挣扎出来,又听见那人说:“我在。”
之后掌心给人握住,宽大的,包裹住他的手,厚实的,充满安心。
谢梓清向往这些能令他感到安全的东西,就把身体挨了过去。
紧紧的,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