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是寻常的疑问,可立在他跟前的暗卫心中一坠,吞口气,才道:“是,他晚间与谢大人一道出去,走至城南时,突然呕血……死了。”
“谢梓清……”谢南洲低喃,皱紧的眉心始终未有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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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梓清抱着尚有余温的人,呆滞许久,方有所动作,轻轻擡了下脑袋。
他这一动,吓坏了围观的一众百姓。
在街上突然看到有人吐血身亡,好奇心驱使他们聚集,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一看人动了,他们又都做了鸟兽状,四散而逃。
谢梓清甚至还来不及张口挽留,身边就一个人都没了,剩下冷凄的夜色将他淹没。
没有人帮忙,他一个人要如何妥善处理纪瑾年的尸首,总不能放他在这里孤独地等待着。
一时脑子乱极,万千思绪混沌在一处,弄得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
谢南洲到来时,心里的第一想法便是如此。
见他满身血污,脸上手上,像宣纸上晕开的墨点,到处都是,狼狈得像被人丢弃在路旁的小狗。
谢南洲踏着夜色朝他走去,他似乎听到声音,擡头望来,眼里充斥着懵怔无措,仿佛人在这一刻已经痴傻了,只剩下具能动的肉身,而灵魂早已消散。
看得谢南洲心中微怔,那种怜悯心疼的感觉复现,反复抽扯心脏,痛得人难以呼吸。
谢梓清看清月下来人,动荡不休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只是烫人的泪水却重新盈满眼眶,冲刷着他好不容易筑建起来的伪装。
“南……”话一出口,声线就哽咽了,泪水夺眶,串成雨线,他再无法强撑镇定,在谢南洲面前卸下了一切心防与伪装。
“南洲,纪瑾年死了,他……死在我面前,我、我……我没办法,我救不了他……”
倾泻的泪如瓢泼大雨般,他哭到难以自抑,泼了满脸,宣泄出所有被勉力隐藏的不安,内疚与凄惶。
谢南洲指尖蜷缩,见他落泪,心便如刀绞一般,他不忍,也不愿见他如此痛苦,本意只是想来看看纪瑾年因何而死,可现在他的心只想走近他,将人揽入怀中。
这一想法出现的时候,谢南洲怅然惊住,他竟会出现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立刻紧掐指尖,试图抵抗自己的心。
可在他又一声“南洲”过后,谢南洲终是压不住,迈开步子,步步靠近。
谢梓清哭花了双眼,只觉悲伤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原来无能为力的滋味是这样,原来被迫看着他死去的感觉是如此的痛,那当时的南洲是不是也如此绝望自责。
谢梓清无法原谅自己,在这一刻终于切身体会到当时的自己有多自私,又对谢南洲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忽然眼睫上的泪被人拭去,谢梓清怔怔看向他,他的神色温柔,手掌轻轻从眼下触碰到脸颊,拇指擦去一切苦泪。
谢梓清下意识偏过头,把脸颊放在他的掌心中,贪恋这一时的温暖,“对不起。”脑袋蹭了蹭,唇瓣无意识擦过,留下个稍纵即逝的吻。
谢南洲的手跟着收紧,不堪承受般,忍了忍,心中又爆发出无尽的雀跃。
没错,是雀跃。
这种陌生的感觉令他慌张,许久再未感受过的情绪在此刻突然出现,谢南洲下意识的反应是要躲避,撤开手想逃,却被人攥着手腕,乞求似的挽留住。
“是我太自私了,以后都不会这样了。”谢梓清喃喃低语,神思已经彻底恍惚,无法控制地说:“南洲,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说完,一歪头彻底昏了过去。
谢南洲掌中托着他的脸,默了许久,才将腔腹中异样的情绪全数压下,他唤了人,要他们好好处理了这里的事。
今夜是他失态了,不该做出这般卑微的事。
谢南洲暗暗掐紧掌心,深吸口气,终于彻底下定决心,要斩草除根,彻底解决这个总是会动摇自己心绪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让一切都回到正轨。
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