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紧槽牙,满腔不公无处发泄,手指攥紧成拳,愤懑地砸了下马车厢壁。
传出的沉响惊到了驾车的车夫,立刻勒停了马车,“大人,出了何事?”
车厢中传来谢南洲低沉的嗓音,“无事,继续走吧。”
车夫疑云丛生,却不敢多问,扬起缰绳就要斥马,但这时谢南洲突然又出了声,“等等,先不回去了,去皇宫。”
残阳被完全吞噬,黑暗掌管一切。
谢梓清久等谢南洲不回,实在等不下去,准备先回家。
夜里路暗,手里不提着灯,便看不清道。
谢梓清便借灯影照着路,刚走了几步,昏黄的烛火晃过抹人影。
他擡眼看去,竟是谢南洲。
看样子是刚从宫中出来,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早前回京时穿的那件。
谢南洲被灯笼晃了下,回过神,于惺忪灯火中窥见谢梓清的脸,顿时愣住了,“你还未走?”
他看起来像是很累,为何?难道是谈得不顺利吗?
谢梓清吞下心头疑惑,如实答,“这便走了,只是不想突然碰上侍郎回来。”
他又换回“侍郎”了,在漠山的时候,明明很大胆的,总是喊着“南洲”,无论怎么说,都倔犟的不肯听。
谢梓清久不得他回应,知趣地不想惹他厌,便略一行礼,持着灯笼从他身侧走过。
错身的一瞬,那人却突然动了,灯笼晃了又晃,撞碎了月下残影。
谢梓清持着灯笼的手腕被他握住,凉意顺骨侵入,他惊愣瞬息,接着擡起了头,在摇碎的灯影中看不清谢南洲脸上的神情。
“你可知,我为何这么晚才归?”
他想起自己愚蠢地跑回了宫中,狼狈地忘了仪态,让路过的宫人都看怔了眼。
谢南洲却全然不顾,生怕再晚一分,那道圣旨便会先他一步下达。
他当时不该用沉默作答的,沉默的回答等同于默许,相当于他纵许了此事。
出宫后,谢南洲才体会到后悔的滋味。
他没有再去找景黎,而是进了东宫。
平生第一次为了旁人,请太子出面。
然而太子听后却并未同意,觉得这事已定,再者只是个户部尚书的儿子,劳不得他费心。
谢南洲不可能会再放弃第二次,于是退了一步,说只需要太子让右都御史同去监管此案便可。
这样想来便不算是什么很难的请求,让都御史去监管,为了防止大理寺滥用私刑,很是合情合理,太子这才松口,答应帮忙。
而谢南洲之所以硬要安插右都御史进去,无非是因为他清楚,右都御史早年受朝党相争所害,被人诬陷入狱,在牢里被刑具折磨得去了半条命,受尽了苦楚。
后来还了清白出来,便开始大力主张废除酷刑,以防有冤之人没命为自己申冤。
更重要的是,圣上念及旧情,对他很是同情,凡他所参之人,必会认真考虑。
这是谢南洲晚归的原因,但夜风一吹,拨散了心间蒙着的怪异情绪,他对着眼前人呆怔的样子,突然就不想告诉他了。
有什么意义呢?
摇尾乞怜一样。
“罢了。”他松开手,没再说什么,提步离开。
谢梓清回望他的背影,逐渐隐于暗色中,仿佛被吞噬了般,更对他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感到很是迷茫不解。
次日,正好迎上休沐,百官们不用上朝,可以待在家中休憩。
纪文彦却是急得在府门口来回张望,直到看见辆精致的马车,脸色才缓和了些。
马车停稳在纪府门前,从上面走下来个中年男子,身着宫里的式样。
纪文彦赶忙迎了上去,激动中带着些迫切,“敢问公公,可是来传圣上旨意的?”
“嗯。”
谢府,谢梓清还在睡梦中,就被外面一叠声的骚乱给吵醒了。
“少爷!少爷!”
吕七慌张无措地推开门,直冲到谢梓清的床前。
彼时他刚撑起身子,人还迷糊着,一睁开眼便被吕七惊惶的模样给惊到了。
还来不及问,吕七便哆嗦着道:“不好了,少爷!咱家外面来了好些官兵,说是奉令来抓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