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大殿沉寂,听得这句冷冰似刃的话,在场官员的心都不由颤了颤。
于禾更甚,本就因身份低微而忧惧连连,听此一话,害怕地手脚哆嗦,她避其锋芒,转叩向高座上的那位。
“求圣上明察,为、为我夫平冤!”
晏黎俯瞰着二人,视线在谢南洲隐下的侧脸上稍作停驻,“你可说来,朕自会秉公。”
于禾连连叩谢,猝不及防又听一道威严的声音接来,“但若有半句虚言,便是诬蔑朝廷命官,按律当斩。”
这话说得不紧不慢,也不带一丝威胁,但还是把于禾吓得抖了三抖,“不敢!民妇绝、绝不会撒谎!”
她吞了口唾沫,垂着脑袋,开始讲述状告的缘由,“我是他后娘,他原来不叫谢南洲,而是叫程米。他爹嗜赌,成日不着家,就由我照顾几个孩子。本来好好的,可、可后来我家那丧夫的小姑子突然就把他给带走了,他爹气不过,上门去理论,结果都被赶了回来。毕竟是自家人,闹得太不好看了,在村里会遭人耻笑,于是就没再上门讨要孩子—”
“够了,直接说重点。”晏黎已有不耐,躁郁地呵止了她。
于禾瑟缩身体,紧声道:“是是!后来村里突然闹起旱灾,我们就跟这孩子失散了,再之后我和他爹流浪至刑洲,离京城不远。
“有一次他爹恰巧得了机会,去到京城,正好在街上碰见状元游街,才发现马上之人竟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他回家之后,十分惊喜,跟我说要去找儿子相认。
“但当时他已改换名姓,我劝夫君别去了,怕给他带来麻烦,他爹不听我的劝告,执意要去,结果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说到难过处,她忍不住泣出了声,配上那副瘦弱的形容,真可怜不已。
百官听后,心中想法千万,可奈何大殿之上,不可随意交谈,也只好彼此望一眼,表明自己的态度。
晏黎沉吟须臾,问,“你怎知是谢南洲杀了你夫,听你所讲,似乎并未与他同去。”
“回圣上,我、我是没跟他一起去,但他去了多日未归,我心中担心,就去了京城寻他,结果却在衙门见到了我夫君的尸首。办事的官爷说是有人在一日深夜看见我夫君跟一男子在湖畔起了争执,后被推落入水,导致溺水身亡。那人还说,他听见争执时我夫君大喊着‘程米’,说明推他落水之人就是程米,也就是现在的谢南洲!”
她含泪的控诉声刚落,殿中所有人的双眼都落在了谢南洲的身上,一时如百箭齐发,箭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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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说一遍?”谢梓清不可置信地看向纪文彦,无法相信他嘴里的话。
纪文彦一脸得意,“我说谢南洲已经被圣上发落,给下狱了!”
“哈哈哈哈,他猖狂至今,合该得到报应,果然天网恢恢,漏不掉他这个弑父的恶人。”他心情颇好,背着手晃来走去,时不时瞥一眼已经失魂的谢梓清。
“如何?看他还如何与我作对,又能怎么用他那张嘴来为自己辩驳。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他一个囚犯,这事也轮不到他管了,怎么为自己开解都没用!”
话罢,纪文彦狂笑离开,而谢梓清也被重新压回了牢中,他仍未能从那句话中回神。
谢南洲也被下狱了,所以他当真杀了那个人。
不,这不可能。
南洲虽看似冷血,但内心正直,绝无可能会做出此等杀人的事来,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没有调查清楚。
他要等,等一个说法。
从未感觉狱中的日子有这么漫长,自那日纪文彦来过后,隔了好几日,他都没有再来。
谢梓清心焦难熬,甚至还问起了看守的狱卒,希望他可以说说外面的消息。
但一个小小狱卒,如何能了解到如此大事,知道的顶多是些市井流言。
谢梓清等待无望,正当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得到谢南洲消息的时候,消失多日的纪文彦突然又出现了,更是连夜将谢梓清从牢中提出。
见到纪文彦时,他眉宇间飞舞得意,已有些飘飘然。
“哈哈哈哈,总算让我等到这一天了!”
他仰着脑袋,对天大笑,在昏黄灯火下,容颜近鬼,已近癫狂。
差役们将谢梓清绑在刑架上,就如第一次被审问时那样,谢梓清心头微寒,挣扎着,“纪文彦,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忘了姜御史的话!”
“姜御史?”纪文彦停了狂笑,歪着脑袋,拧眉似不解,“哪里还有什么姜御史?”
他说完此话,眉宇舒展,仿佛想起了什么,恍然道:“哦,你还不知道。”
锁链因他的挣动,脆响不休,“你把话说清楚!别绕圈子!”
“好啊,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姜御史已经被罢黜了!没有人能来保你了!”纪文彦快步走近,逼到他眼前,恶狠狠地道:“就算是太子也不行,他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儿还能来管你!”
是发生了什么?
外面到底怎么了?
什么消息都没得到的谢梓清甚至无从考证纪文彦的话,但见他如此猖獗,也知此话必真。
姜御史被罢黜,那确实无人能再来护自己。
以纪文彦的阴毒,今夜必定会极其难熬。
他阖上眼,认了命。
这个祸,是躲不过了。
纪文彦捉起前几日未能落下的鞭子,空抽一下,很快就再扬起来,一刻都等候不了,必须立刻见血。
这时,外面一叠声脚步袭来。
纪文彦开始还未听到,是门旁的差吏先听见了,思忖了瞬,硬着头皮提醒道:“大人,外面好像有人来了。”
“谁来也不行!今日我就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