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手肘一击一击,猛地打击着薛谭。
薛谭二话不说,一压力气,那子龙傀儡的头颅重重撞上地面,尘埃飞起。蓝白戏服沾去一片血腥和灰土,檀木所做的头彭得一声炸开。
随后,一缕青烟从头颅处悄无声息地遁走。
子龙傀儡没了声响。
薛谭缩了瞳仁,他看到适才还在叫嚣的解君,被他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喜悦闪过一瞬。
也就在此时,赤火随青烟隐藏,黑雾被水雾包揽。
水雾阴湿寒冷,浸润了站在火海里的梅花镇人。
燕斋花抱胸而立,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见解君就这么被轻松地除去,她谨慎道:“薛谭,你再仔细看看,莫不是障眼法。”
瞥一眼周围。
除了大雾,还是大雾。
燕斋花又说:“贾公子,你用心良苦啊。”
斐守岁于陆观道身后:“见人可怜。”
“哦?”燕斋花走下白骨台阶,“你宁愿眼睁睁看着解君失了控制‘赵子龙’的机会,也不敢出面?”
“赵子龙……”
斐守岁看向谢义山。
那一缕极难捕捉到的青烟,并未走远,反倒是落在了谢家伯茶肩上。
想起不久前解君所说的族谱,斐守岁已经猜到十之八.九。
海棠镇,雪狼,半妖。
梅花镇,赤龙……
斐守岁摆出一浅笑:“她与我无恩,我为何要帮她?”
“哼,”
燕斋花在雾中寻找谢义山,“贾公子怎么突然有了几分妖的味道。”
大雾如瀑布,倒灌幻术。
斐守岁单手掐诀,而另一只手牵着陆观道:“姑娘还是顾好自己吧。”
言毕。
斐守岁给陆观道使了个眼色。
两人不必开口,便知对方何意。
陆观道随即掐诀,操控着水墨幻术包围燕薛两妖。
的双腿。
陆观道的术法随着雾气侵入,他的更加蛮横些,不似斐守岁那般还需打个照面。
燕斋花感知不对,冲着天上怒骂:“槐树妖,这算作什么?!”
比起毒咒,陆观道的术法更甚,他心中谨记斐守岁教诲,见燕斋花想要反抗,立马用另一术法咒语控制。
雾气困住燕斋花,燕斋花甩不开大雾,只得掐诀唤毒咒驱散。但毒咒附着于薛谭,毒咒动,薛谭就会被牵连。
可怖的咒语滚在黑夜里,薛谭宛如打入了八寒八热地狱,撕心裂肺,五马分途。
那薛谭在细碎毒咒中看不清前路,苦苦挣扎,燕斋花又反复念动术法。
一时间,薛谭被千万匹马拉扯,就要拉断了身躯。
斐守岁看到,讽刺说:“好娘亲。”
燕斋花没好气道:“我不曾喝过合卺酒,也无子嗣可驯养,哪来的好大儿?”
“自是你身后那个。”
斐守岁指了指,陆观道控制着雾气就朝薛谭裹去。
果然,薛谭身上的毒咒在害怕雾气,一个劲地抖动,不停地迁移于皮囊。
薛谭吃痛了身子,用双手抓住自己,求救道:“娘亲……娘亲……好痛啊……我好痛啊……”
毒咒逼入骨头,生生扎到眼眶与指甲缝。
薛谭干呕几下,他痛到无法起身,大雾灌入他的五识,又从他的身躯里带走毒咒。
雾从鼻孔里窜出,冲刷三两诡异的咒。
薛谭干干地蜷缩在地上,不断吸气呼气,试图挣扎,爬向前面的燕斋花。
但燕斋花不怜反恶,嘴中草原的咒语不停。
“娘亲……”
薛谭抓一把黄土,口吐黑水,溅开,“好痛啊……要死了……我好痛啊……”
燕斋花自顾不暇,厌弃至极:“你痛干我何事!”
白色绣花鞋倏地一踩,实打实地踩在薛谭手背上。
薛谭睁大眼,咬牙忍痛,不解地问:“娘亲,我不是……你儿吗……”
“娘亲,你不看看你儿?你不……疼疼你儿……”
燕斋花冷笑,变出一银作平安锁:“我的儿可不会像你一样,就这点咒术,痛得站不起来!”
平安锁圈了几圈,挂于燕斋花手臂前段。
燕斋花面见浓浓大雾,撚两指掐诀,快速施法,还是那一串毒咒。
毒咒飞旋在身侧,勉强挡住雾气。
可怜薛谭,只能眼巴巴看着燕斋花自救,而丢下他。
薛谭吞了吞黑水,毒咒慢慢地从他身上脱离。
愈发离开,薛谭的身姿就愈发矮小。缩小的同时还带走了薛谭的年轻,一点点抽干了阳气与鲜活,薛谭快速衰老着。
好似僵尸庙里,误入歧途的柴夫。
薛谭无比痛苦,唤也不是,停嘴也不得,只能好痛啊好痛,他竭尽全力伸出的手依旧被燕斋花踩在脚下。
燕斋花视他如敝屣,就连最后一点用处也要榨干。
薛谭弯曲了脊背,缩了缩身子,他颤抖着看到远处一摊黑水。
一摊名为北安春的黑水。
黑水里,隐约能见一个白花花的头颅。头颅没有皮肉,但薛谭好像知道,那就是北安春。
薛谭痴了心般,扯着嗓子,说:“你才是我……是我娘?”
头颅一点一点沉入黑水。
薛谭就要去追,但他被燕斋花踩在脚下,一动也不能动。
他又道:“我娘不慈,我娘不怜……你可是我娘?”
斐守岁低眉,他随手变出的幻术,竟就真的骗到了薛谭。
只见薛谭痴笑:“我娘生我风雷雨,我娘点我脚心痣……我娘修罗恶鬼脸,我娘自入八苦地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