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手术时间,洛宁得准备去手术中心了。
迟晚守在他身边,白晓站在床尾,林泉和楚逸珩守在他另一边。他的目光一一看向这些人,他的爱人,他的至交好友,她的母亲现在也是他的母亲。
尽管迟晚极力掩饰自己的紧张,但还是被他看了出来。
他握了握迟晚的手,指节的戒指碰到一起,有点硌得慌。
『别怕,等着我。』
“好。”迟晚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眸中终于泛起笑意,“我们都在外面等你。”
都知道这算不上什么大型手术,但洛宁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室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门口所有人的神色还是紧张了起来。
林泉在轮椅上支着手,把手机当成了手表,只盯着时间;楚逸珩坐在椅子上,仿佛腿抽筋了一样,过一会就得起来走两步;白晓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不自觉地拽着背包带子。
迟晚站在距离手术室前最近的位置,望着门口那盏手术中的红灯,一动也不动。
通往手术室的过道中挂着一台数字时钟,上面的数字不知变化了多久,中间有病人推出来,一个两个三个,都不是他。
迟晚站到双腿僵直,一颗心始终悬着。
那扇大门又一次打开,护士走出来,喊了一声:“洛宁的家属!”
“我在!”迟晚双腿发麻,跑得却比平时集合还快,其他人也瞬间蜂拥而至。
“手术成功。”
门口等着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仿佛劫后余生。迟晚站久了的膝盖险些一软,白晓一手扶着自己女儿,一边问洛宁什么时候能出来。
“再等一会,等病人醒了,医生说直接去普通病房就行。”护士解释道。
二十分钟后,洛宁回到病房。
刚做完手术,医生特别叮嘱他现在不能躺枕头,只能平着躺。麻药劲还没完全过去,他在手术室醒了一会,随后又睡了过去。
他左耳被纱布裹得厚厚的,脑门上也缠了一圈绷带,身上戴了各种监护仪器,手臂上包着血压带,半个小时自动检测一次。
两个多小时没见,迟晚总觉得他脸色苍白了好多,嘴唇的血色都淡了不少。
看上去受了不少罪。
迟晚轻轻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像是被施了什么定身咒,望着戴着氧气昏睡的人,又一动不动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楚逸珩和白晓买来了午饭,白晓拿了一份鸡肉粥走到迟晚身边。
从洛宁回到病房到现在,迟晚一直是这个姿势。她出去买了趟午饭回来,中间仿佛时间没有流转,迟晚依然是这个动作,对身边的一切都恍然未闻,连有人走到她身边都没察觉。
“晚。”白晓连着叫了两声,迟晚才回过神,“吃点东西吧。”
“哦……好。”迟晚原本一点胃口也没有,但是看看病床上正在昏睡的人,再看看身边半蹲在她面前的母亲,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任性。
洛宁迟迟不醒,麻药劲什么时候彻底过去,医生也无法精确预估。迟晚现在吃什么都味如嚼蜡,似乎每一口都是机械式地吞咽。
林泉见她实在担心,猛得想起高中时候,就说:“他可能对麻药代谢有点慢。上高二的时候做阑尾炎手术,医生就说他对麻药有些敏感,这些都没什么,属于个人体质不同。”
林泉的意思是,他可能比预计时间醒得要晚一些。
可是他在手术室中明明醒过一会,否则医生也不敢把他转入病房。
所以,他是为了让守候在手术室前的人放心,才努力提前醒来那么一会吗?
想到这里,刹那间心绪翻涌,迟晚勉强勾了勾嘴角,说,“我知道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洛宁真的超过预计时间还没醒来,两位好友都坐不住了,去医生办公室询问情况,白晓也跟着一块去了。
厚重的云层遮住了艳阳,隐约有纯白的雪花飘落下来。迟晚看到病床上那个面容平静的人的眼睫轻颤了颤,似乎有了醒来的迹象。
迟晚瞬间握紧了他的手,轻声叫他的名字。
洛宁缓缓睁开眼,眼眸看起来有些茫然,像是一时没搞明白自己在哪,直到看到她,涣散的视线才逐渐聚焦。
“痛不痛?”迟晚想对他笑一下,却觉得眼眶酸涩。
洛宁轻轻地摇了下头,看了她半晌,擡起那只没绑血压带的手,比划了一句话。
『我做了个梦,我梦见爷爷了。』
迟晚红了眼睛,迅速抹了下眼角,柔声问:“爷爷说什么了?”
梦里还是在乡下那个小院子里,院中有许多鲜花盛放,他陪着爷爷剪草弄花,祖孙二人谁都没说话。
时间长了,爷爷在他面前似乎只有一个轮廓,他无论怎样都看不清老人家的面容。
然后他意识到了这是梦。
他继续陪着爷爷收拾花草,院中牡丹居多,因为那是奶奶生前最喜欢的花。老太太不懂花卉,只觉得花朵要又大又鲜艳的才好看。
一院子的花草快收拾完了,洛宁就知道梦快醒了。
那道模糊的面容在那一刻清晰了起来,老人家笑得满脸皱纹,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洛宁握住握着他掌心的那双手,用口型说:『爷爷说,恭喜我。』
恭喜我遇见了一个人,让我得以有勇气,重新倾听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