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动手,等朝廷旨意一到,咱们都得完蛋!”另一个把总道,“赵永仁那老小子肯定把我们都卖了!”
潘豹眼中凶光闪烁:“再等等!看看京城那边有没有转机。
如果实在不行……”
他猛地将酒碗摔在地上,“那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了,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做好准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接下来的两日,江州城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但暗地里各方势力都在紧盯着按察使司衙门,空气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陆丞几乎彻夜不眠,与周武反复推演防御方案,巡查各处岗哨。
沈师爷则动用所有眼线,严密监控潘豹及江州卫的动向。
回报的消息令人不安,江州卫各营盘夜间调动频繁,火药库的看守也增加了人手。
第三天清晨,天色未亮,一匹快马再次闯入江州城。
这一次,来的是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缇骑,身后还跟着一队精锐的京营骑兵,盔明甲亮杀气腾腾。
缇骑手持金牌,直入按察使司衙门,高声道:“圣旨到!陆丞接旨!”
陆丞整束官袍率众跪接。
圣旨内容言简意赅,着陆丞将一干人犯、证物即刻移交锦衣卫押解进京。
擢升陆丞为右佥都御史,暂代宁苏巡抚之职,全权负责稳定地方,清查余孽,等候朝廷后续安排。
旨意宣读完毕,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周武和沈师爷。
锦衣卫和京营兵马的到来,意味着大局已定。
缇骑对陆丞颇为客气:“陆大人,辛苦,人犯和证物何在?我等需即刻起程。”
陆丞将赵永仁、吴通判等人犯,以及所有账册、口供等证物,一一清点移交。
看着赵永仁被戴上重枷,押上囚车。
陆丞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重任暂卸的疲惫。
锦衣卫队伍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旋风般卷着人犯证物离开了江州城。
消息像野火般传遍全城。
潘豹在卫指挥使衙门听到消息,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
他知道,自己完了。
还没等他想出对策,一队京营兵士已闯入衙门,将其拿下,罪名是“勾结奸佞,图谋不轨”。
接下来的日子,陆丞以右佥都御史、暂代巡抚的身份,开始接手宁苏省的军政事务。
他首先以稳定为要,发布安民告示,宣布朝廷已派员查处贪腐,望官民各安其业。
同时他着手整顿吏治,提拔了一批在之前风波中表现尚可的官员,对问题不大的官员予以训诫留用。
只将少数罪证确凿、民愤极大的官员革职查办。
对于庞大的赵永仁商业帝国,他并未简单抄没了事。
而是委派得力人手进行清算和接管,力求不影响民生和商业秩序。
涉及非法兼并的土地,逐步清查退还原主或由其亲属赎买。
工作千头万绪,陆丞每日忙至深夜。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工匠,在小心翼翼地拆除一颗极其复杂而危险的炸弹,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新的动荡。
这日深夜,他正在批阅公文,沈师爷送来一封来自京城的私信。
信是他老师写来的,语气欣慰,告知他朝廷对宁苏省一案极为重视。
牵连官员甚众,吏部空额大半,皇帝对他寄予厚望。
望他能不孚圣恩,彻底整顿江南吏治,使之成为朝廷财赋重的安稳基石。
信的末尾,老师笔锋一转,提醒道:“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今身处风口浪尖,一言一行皆为众目所瞩。
江南世家豪强,经此一役虽暂蛰伏,然其根基未损,切不可掉以轻心。
当广布恩信缓图善后,勿操之过急再树新敌。”
陆丞放下信,走到窗前。
他知道,老师说得对。
扳倒一个林家,一个赵永仁,或许相对容易,但要改变这江南盘根错节的积弊,非一日之功。
他如今位高权重,却也成了众矢之的。
未来的路依然漫长而艰难。
他想起那些在江宁街头被欺凌的妇人,想起淮安码头那些麻木的力夫,想起常州府那些失去土地的流民。
手中的权力不应只是用来稳固官位,更应是为这些人寻一条活路。
“以后的路啊,还长得很,就看谁能走到最后了。”他轻声自语,转身回到书案前,继续埋首于那堆积如山的公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