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愤愤不平:“大人立下大功,反倒受罚,还要被查验国书,这是搞针对。”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陆丞打断他,“这样处置,已是最好结果。”
他看得明白,皇帝在平衡各方势力,既不想寒了功臣之心,又需要给反对者一个交代,更不愿看到他立刻卷入党争。
休假半月,是缓冲也是考验。
“那我们……”
“收拾一下,先回府。”陆丞在京中有一处小院。
回到略显冷清的府邸,陆丞屏退左右,独自坐在书房。
他需要理清头绪,朝中的攻击暂时被压下,但隐患仍在。
江南困局未解,辰州洛文远的案子透着蹊跷,内卫的试探言犹在耳,还有那封大理国书。
他取出国书副本,再次审阅。
内容主要是段思平表达对大周的忠诚与感谢,重申盟好,并隐晦提及希望大周能在吐蕃问题上给予支持。
并无任何逾越之处。
真正的关键,或许在于那些随国书一同呈上的礼单,以及段思平私下那句关于“永结盟好,互为唇齿”的嘱托。
这些在某些人眼里,都可以被解读为私相授受。
接下来的几日,陆丞深居简出,谢绝一切访客,仿佛真的在安心静养。
但他并未闲着,让秦川通过一些可靠的旧部门生,继续打探消息。
消息陆续传来。
内阁与礼部对国书和礼单的查验已结束,确认无误,风波看似平息。
但关于江南的争论却愈演愈烈,弹劾冯敬的奏章越来越多,甚至有地方官员联名上书,陈述冯敬主政后种种弊政。
三皇子一系趁机发力,频频举荐他人取代冯敬。五皇子一系则竭力维护。
而辰州方面,洛子期又悄悄托人送来一封信。
信中言道,其父洛文远已被定罪,不日即将流放。那漕运货栈工程强行推进,引发民怨,有百姓到州衙请愿反被镇压。
信末洛子期绝望地写道,指证其父的那名赵德坤心腹,前几日竟暴病身亡死无对证。
但陆丞却感觉到,辰州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浑。
赵德坤背后定然还有人。
休假第十日,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来访,是内卫千户沈追。
他依旧是一身便服,神情冷峻道:“陆大人,休养得可好。”
“有劳沈千户挂念,尚可。”陆丞请他入座。
沈追也不绕弯子:“辰州洛文远案结了。
洛文远流放三千里。指证他的人死了。”
陆丞看着他:“沈千户告知陆某此事,是何用意?”
“只是想提醒陆大人,有些案子,结了就是结了。”
沈追目光锐利,“洛文远是否冤枉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要再有人因此案,掀起不必要的风波。
这对谁都没好处。”
“陆某如今休假,不理公务,沈千户多虑了。”
“希望如此。”
沈追站起身,“另外,关于大理高泰明在朝中同党一事,内卫已有眉目。
此事牵扯甚广,陆大人既已脱身便不要再涉入过深。
言尽于此,告辞。”
送走沈追,陆丞面色凝重。
沈追的话警告意味十足。
辰州案被强行压下,大理案的调查似乎也有了方向,但内卫显然不希望他再插手。
这是在保护他,还是灭口前的安抚?
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雾之中,四周皆是黑影,看不清方向也看不清敌人。
半月假期将尽,朝中的风向似乎又有了微妙变化。
有传言说皇帝病情有所好转,偶尔会召见阁臣。
而关于江南巡抚的人选争论依然僵持。
这日傍晚,陆丞接到一份没有署名的请柬,邀他明日午时,于城西听雨楼雅间一叙。
请柬纸质普通,字迹也刻意扭曲看不出是谁。
“大人,去吗?”秦川问道。
陆丞看着那封请柬,沉吟良久。
是陷阱还是转机?
“去。”他最终决定。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看看这迷雾之后究竟藏着什么。
次日午时陆丞只带了秦川一人,准时来到听雨楼。
报上雅间名号,伙计引他们上了三楼最里间。
推开房门,只见一人背对门口,临窗而立望着楼下街景。
听到开门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看到那人的面容,陆丞瞳孔微缩:“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