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倒台的消息像风一样刮过江南,官场噤若寒蝉。
陆丞的巡抚衙门一时间门庭若市,前来汇报请示的官员络绎不绝。
这日陆丞正在听取江宁知府关于漕运整顿的汇报,门房来报,松江府同知钱友亮求见。
钱友亮?陆丞记得这个名字。
京察时质疑过其考评,后来发现他与五皇子侧妃有亲,那个慕白居士也曾利用过他在京城的宅子。
五皇子倒台,他竟还敢主动上门?
“让他进来。”
钱友亮快步走入,一进门便扑通跪倒在地。
声音带着惶恐:“下官钱友亮叩见抚台大人,下官是来请罪的。”
陆丞不动声色:“钱大人何罪之有?”
“下官与那逆王侧妃确有远亲,但绝无勾结!
下官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啊!”
钱友亮抬起头,脸色发白,“那贾仁,还有那什么慕白居士,确曾借用过下官在京中的宅子,但下官当时只道是寻常商贾,绝不知他们竟敢冒充逆王之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下官失察罪该万死。
求大人明鉴!”
他磕头如捣蒜,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陆丞看着他表演,心中冷笑。
这钱友亮倒是撇得干净。“既如此,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钱友亮忙道:“下官得知大人正在整顿漕运清查积弊。
下官在松江任上,对漕运市舶诸事也略知一二,愿将功折罪,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他双手呈上一本册子,“此乃下官平日留心,记录的松江段漕运历年弊情及关联人员,或对大人有所助益。”
陆丞示意秦川接过册子。
这钱友亮,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
五皇子刚到他就急着改换门庭,甚至不惜出卖旧日同僚以自保。
“你的心意,本官知道了。
册子留下你且先回松江安心任事。
是否用你,待本官查实后再议。”
陆丞语气平淡,但是眼神却像是要吃人一般。
钱友亮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大人,谢大人。
下官定当恪尽职守,不负大人期望!”
说完,躬身退了出去。
陆丞翻看那本册子,里面果然记录了不少松江漕运的猫腻,涉及几个漕运官吏和当地豪强,细节详实。
这钱友亮为了自保,倒是下了血本。
“大人,此人反复无常,不可轻信。”秦川低声道。
“我知道。”
陆丞合上册子,“但他提供的这些线索,或许有用。
让张诚去核实一下。”
“是。”
处理完公务,陆丞回到书房,继续梳理江南税制改革的思路。
五皇子虽倒,但江南的根本问题并未解决。
税赋不均胥吏盘剥,豪强兼并这些沉疴痼疾,需要更系统更长久的努力。
他正凝神思索,亲随送来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是杨廷和亲笔。
信中,杨廷和先是对他稳定江南、查办逆党之功再次褒奖。
随后笔锋一转:“树大招风,维之当知。
江南虽定然朝中非议未绝。
尤以晋王殿下对维之行事之刚猛,一直有很多话说。
望尔此后稍敛锋芒,以柔克刚方为长久之道。”
陆丞放下信,眉头微蹙。
晋王?三皇子?
自己扳倒了他的政敌五皇子,他理应乐见其成才对,为何反而对自己有微词?
是因为自己手段过于激烈,触及了他们也存在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