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丞虚扶一下,目光扫过周安身后一众官员,将各色神情尽收眼底。
“大师莅临岭南,下官已备好接风宴席,为大师洗尘。”
“宴席不急。”
陆丞打断他,“本官奉旨查案还是先办正事。
请太守即刻带本官去查看钦差遇害现场,并调阅此案所有卷宗。”
周安脸上笑容一僵,随即恢复如常:“是是是,大师勤于王事下官佩服。
只是那现场路途遥远,且已被雨水冲刷,恐怕什么都找不到了。”
“无妨,本官自有分寸。”
周安无奈,只得安排车马亲自陪同陆丞前往那处山谷。
山谷位于官道旁地势险要。
正如探子所报,现场已被清理过血迹早已不见,只余下一些凌乱的脚印和车辙印。
陆丞下马仔细勘察。
莫言跟在他身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
“周太守,你说现场留有俚人图腾和兵器,在何处?”
陆丞问道。
周安指向不远处一块岩石:“回大师,当时就在那岩石旁下官已命人将证物收存府库。”
他又指向两侧山崖,“据幸存地马夫最初供述,贼人便是从两侧山崖突施冷箭滚落巨石。”
陆丞走到那块岩石旁,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
他又抬头看向两侧陡峭的山崖,山崖上草木有被碾压的痕迹。
“刘滚。”
“末将在。”
“带人上去看看,重点查看那些草木折断处,是否有非本地制造的绳索纤维或金属碎屑。”
“是。”刘滚立刻带了几名好手,敏捷地攀上山崖。
周安脸色微变:“大师这是要做什么?”
“例行查证而已。”
陆丞语气平淡,“周太守,那幸存的马夫可曾提及贼人具体样貌口音?”
“这个马夫受惊过度语焉不详,只说是穿着兽皮面目黝黑的蛮人,口音晦涩难懂。”
这时莫言在不远处发出一声轻咦。
他拨开一丛灌木,从泥土里抠出一小片深蓝色的质地细密的布料碎片。
“东家您看此物。
此乃江南特产的吴绫,价值不菲非寻常俚人所能穿戴。”
陆丞接过布片看了看。
目光转向周安:“周太守,看来这凶徒并非只有俚人。”
周安额头渗出细汗:“这或许是贼人劫掠所得。”
“报。”
刘滚从山崖上探身下来。
手中拿着几截断裂的带有明显机括痕迹的精铁构件,
“大师,山崖上发现大型弩机残件。
绝非俚人能有。”
现场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陆丞看着周安缓缓道:“周太守,五百禁军装备精良,却被人在此利用地形和军用弩机伏击全歼。
你之前断定是俚人所为,是否太过武断了?”
周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师明鉴。
下官失察。
请大师治罪。”
“治罪之事容后再说。”
陆丞拂袖轻笑:“回府衙本官要查阅所有卷宗,并提审相关人犯。”
回到广州太守府衙,周安战战兢兢地呈上所有关于钦差遇害案的卷宗。
卷宗记录粗疏,除了那语焉不详的马夫供词和几件所谓的俚人兵器图。
再无更多线索。
被周安抓捕的几名俚人凶犯在狱中也是口径一致。
承认杀人,但问及细节便一问三不知,显然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陆丞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将卷宗交给莫言细细研判。
当晚周安在府衙设下接风宴。
广州城内大小官员本地豪绅尽数到场,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试图营造一片和谐景象。
宴席间周安频频敬酒,言必称颂陆丞。
对查案之事则含糊其辞,只道全力配合。
几名本地豪绅也在一旁帮腔,言语间暗示岭南情况特殊。
俚汉关系微妙,处理需谨慎不宜深究,以免引发更大动荡。
陆丞不动声色,应付着各方试探。
宴席过半,一名俚人打扮的汉子端着酒碗,摇摇晃晃地走到陆丞席前。
用生硬的官话说道:“大官人。
敬你一碗。
我们俚人是讲义气的。没杀钦差。
是有人诬陷。”
说完,不等陆丞反应便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哈哈大笑着被人拉走。
周安脸色顿时难看,连忙解释:“大师勿怪,此乃山下俚人部落的酋长之子,多喝了几杯胡言乱语。”
陆丞看着那俚人汉子离去的方向。
微微一笑道:“无妨,酒后真言亦是难得。”
宴席散后回到驿馆。
莫言将卷宗分析结果禀报陆丞:“东家,卷宗漏洞百出,明显是仓促伪造。
那几件俚人兵器也都是些陈旧之物,并非近期打造。
周安在此案上定然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