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岩擦了把额头的汗水，看着程宁蹲在沙盘前，用一根细竹竿画着复杂的几何图形。月光与灯火的交织下，那些线条仿佛有了生命，在细沙上蜿蜒伸展。
“兄长，你看！“程宁突然抬头，小脸上沾着几粒沙子，“我算出来啦！“
程岩凑近细看，沙盘上赫然是一个精确的日晷投影图，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奇怪的符号——这丫头竟然独立推导出了三角函数！
“这是......“
“根据兄长昨日教的'弦表'，我发现日影长度与时辰的关系可以用这个式子表示。“程宁兴奋地用竹尖指着沙盘边缘的一行符号，“看，这就是兄长说的'正弦'关系！“
程岩手中的蒲扇“啪“地掉在地上。三天前他才简单提过三角函数的概念，这丫头居然无师自通地推导出了正弦函数的应用！
夜风吹过，沙盘上的图形微微颤动，仿佛也在为这个发现而惊叹。
五日后，程家书房里堆满了奇怪的装置。
程宁正趴在一个木制圆盘前，全神贯注地调整着上面的竹签。圆盘上刻着精细的刻度，竹签以不同角度插入边缘的小孔，形成复杂的几何图案。
“这是......“程岩推门进来，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浑象！“程宁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我按兄长说的'天体运行'做的简化模型。“
程岩走近细看，发现这简陋的木盘竟然精确地标注了黄道十二宫的位置，竹签的角度对应着几颗主要星辰的运行轨迹。
“你怎么确定这些角度的？“
程宁从案几下拖出一叠草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算式：“我记录了这半个月的星象，发现荧惑星的轨迹可以用这个式子预测......“
程岩翻看着那些草纸，心跳越来越快。这些算式不仅包含了正弦函数的应用，还隐约可见微积分的雏形！在这个连阿拉伯数字都未普及的时代，这丫头竟然用算筹和汉字符号构建出了一套完整的星象计算体系！
“宁儿，“程岩深吸一口气，“从明天起，兄长教你一种新的计数符号。“
他取出一张白纸，缓缓写下0到9十个阿拉伯数字。程宁的眼睛随着笔尖移动，渐渐瞪得溜圆。
“这比算筹方便多了！“她突然抢过毛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一串算式，“这样计算星轨就简单多了！“
程岩望着纸上那个完美的二次方程解，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见证一个超越时代的数学天才的诞生。
一个月后的清晨，程家院中支起了一座奇怪的木架。
程宁指挥着刘大壮调整木架的角度，架上悬挂着一个铜制的漏壶，下方接着刻满刻度的水盘。
“这是什么？“刘大壮挠着头，一脸茫然。
“水力计时钟！“程宁兴奋地调整着漏壶的出水口，“看，水流速度可以用这个公式计算......“
她指着木架上刻着的一串奇怪的符号，那是她用阿拉伯数字和汉字混合创造的数学表达式。刘大壮看得一头雾水，却不妨碍他为小姐的聪慧感到骄傲。
程岩站在廊下，看着晨光中忙碌的妹妹，心中感慨万千。短短三个月，这个曾经连《九章算术》都看不懂的小丫头，现在竟然能独立设计精密计时装置了！
“兄长！“程宁突然转头，朝他挥手，“这个计时器一天误差不超过二十息！“
二十息——相当于不到三分钟。在没有精密机械的唐代，这简直是奇迹般的精度！
程岩走到装置前，仔细检查了每一个部件。漏壶的出水口被程宁设计成了可调节的螺旋结构，通过精确计算水流速度与压力的关系，达到了惊人的稳定性。
“宁儿，“程岩轻声道，“你知道这个发明意味着什么吗？“
程宁歪着头，脸上还带着水渍：“意味着...我们可以更准确地计算熬糖的火候？“
程岩大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意味着你可以改变这个时代的计时方式！“
夏去秋来，程家的白糖生意越做越大，而程宁的名声也在悄然传播。
这天傍晚，程岩从作坊回来，发现书房里多了个陌生人。一个穿着褐色长袍的老者正伏在案几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程宁演示一个木制计算装置。
“这位是......“
“兄长！“程宁跳起来，“这位是太史局的李主事，专门来看我的星盘的！“
老者颤巍巍地起身行礼：“老朽李淳风，冒昧登门，还望程公子见谅。“
程岩手中的账本差点掉在地上——李淳风！历史上著名的天文学家、数学家！他怎么会......
“老朽前日路过陇州，听闻程家小姐精通'天元术'，特来请教。“李淳风指着案几上的木盘，“这星盘设计精妙，竟能推演五星运行，老朽平生仅见。“
程宁红着脸解释：“这是根据兄长教的'弦切术'改良的，可以计算......“
她流畅地解释着一系列复杂的数学概念，李淳风的表情从惊讶渐渐变成了震撼。当程宁演示如何用她的计算装置预测三天后的月相时，老者的胡子都抖了起来。
“奇才！真乃奇才！“李淳风激动地转向程岩，“程公子，令妹天赋异禀，老朽欲荐她入太史局修习，不知......“
程岩心头一震。太史局！那可是唐代最高的学术机构！但转念一想，程宁才十四岁，又是女子......
“多谢李大人厚爱，“程岩斟酌着词句，“舍妹年幼，还需在家多学习几年。“
李淳风遗憾地摇头，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老朽所著《乙巳占》未定稿，内有推演之术，愿赠予小姐研习。“
程宁接过竹简，如获至宝。程岩看着妹妹发亮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小的书房，或许正在孕育着一个即将震撼整个大唐数学界的奇才。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时，程家书房里却温暖如春。
程宁伏在案几上，正在一张巨大的牛皮纸上绘制星图。她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天三夜，眼中布满血丝，却依然神采奕奕。
“成了！“她突然跳起来，手中的毛笔甩出一串墨点，“兄长你看！“
程岩走近细看，牛皮纸上是一个精妙的立体星盘模型，不仅标注了主要星辰的位置，还用红色细线勾画出了它们的运行轨迹。最惊人的是，星盘边缘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学符号，构成了一套完整的行星运动方程！
“这是......“
“根据李大人给的《乙巳占》，加上我这三个月的观测，“程宁兴奋地指着星图，“我发现五星运行可以用这个统一的式子表示！“
程岩顺着她纤细的手指看去，那是一个简洁而优美的微分方程雏形。在这个没有牛顿、没有莱布尼茨的时代，这个十四岁的少女竟然触摸到了天体力学的边缘！
窗外，雪花无声地飘落，覆盖了陇州的屋顶。而在这间小小的书房里，一个超越时代的数学之光正在悄然绽放。
程岩轻轻搂住妹妹的肩膀，望向窗外的星空。那些闪烁的星辰，仿佛也在为这个来自未来的数学语言而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