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梆子声刚过,洛阳定鼎门前已排起长队。晨雾中,程岩的白马突然人立而起,铁蹄在护城河岸的水泥路面上擦出数点火星。马儿不安地甩着头,鬃毛间抖落的露珠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水珠里竟悬浮着细密的铁屑,在水面聚成诡异的漩涡图案。
“列队!验牒!“
城门校尉的铜牌在晨光中泛着青光,腰间的铁鱼符却透着不自然的暗红。当他的手指即将触到王守拙的衣领时,少年腰间的寒铁匕首突然自行出鞘三寸,刀柄上“蓝田“二字渗出暗红锈迹,在青石路面上蚀出两个小坑。
“放肆。“
李泰的紫袍袖口甩出黄麻纸卷,纸背透出的朱批在雾中如凝血般刺目。校尉膝盖砸在水泥地面时,程岩注意到他靴底沾着蓝灰色的粉末——与漕船上刺客刀劈的劣质水泥一模一样。
“侯爷看这个。“陈大用假肢戳了戳城墙根,刮下的碎屑里掺着未燃尽的煤渣,“偷工减料到姥姥家了。“
瓮城的阴影如巨口吞噬着队伍。二丫的算盘簪子突然崩断,檀木珠子滚落一地。少女蹲身去捡,却发现所有珠子都朝南滚动,在掺铁砂的水泥路面上划出十几道细痕。
“地磁有异...“
程岩的刀鞘轻叩城墙,沉闷回响里夹杂着金属震颤。他俯身抹过墙砖接缝,指尖沾上的粉末在晨光中泛出七色晕彩——这是磁铁矿特有的光学现象。抬眼望去,整段城墙的砌缝都透着诡异的蓝灰光泽。
“三月前开始的。“守门老卒突然低语,龟裂的手指指向城南,“那边起雾后,pass(罗盘)全成了摆件。“他故意吐出个胡商带来的新词,浑浊的眼珠瞟向李泰的水泥算盘。
算盘上的“商功“位算珠突然自行滑动。李泰紫袍下的肌肉瞬间绷紧,程岩的刀也同时出鞘半寸——两人都听见了城楼上弓弦绷紧的“咯吱“声。
“殿下小心!“
王守拙的水泥匕首脱手飞出,将一支弩箭钉在门洞阴影处。箭杆上缠着的紫绳尚在颤动,箭簇已开始锈蚀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东“字。
“陛下手谕在此!“
李泰突然抖开三尺长的黄麻纸卷。朱砂写就的“准蓝田匠户直入将作监“九个字在晨光中如鲜血流淌,纸背密密麻麻盖着三省印信。最下方李世民亲笔添了行小字:“凡阻挠者,以谋逆论“。
校尉的铜牌“当啷“落地。程岩俯身拾起时,发现牌面“左监门卫“的“卫“字竟是新錾的,底下还留着未磨净的“率“字残笔——这分明是东宫率府的旧腰牌。
“有意思。“李泰的靴尖碾过铜牌,紫袍下摆扫过地面,露出鞋底沾着的蓝灰色粉末。他忽然从袖中取出块蓝田矿石,重重按在城砖上。石体表面的星图纹路突然发亮,在墙砖映出完整的长安城坊图——而洛阳城墙此刻竟微微震颤,砖缝中的磁粉簌簌掉落。
“三个月...“程岩的刀尖挑起地上一撮磁粉,“够把半座洛阳城变成吸铁石了。“
瓮城尽头的光亮突然被黑影切断。十二名着褐色短打的匠作监杂役抬着三丈长的青铜矩尺走来,尺身上的饕餮纹正在诡异扭曲。为首老者捧着的册页突然自燃,灰烬飘向南方——那里,铁锈色的雾气已笼罩了半个天空。
穿过瓮城的瞬间,二丫的算盘簪子突然崩断。檀木珠子滚落一地,却在掺了铁砂的水泥地面上划出十几道细痕,齐刷刷指向城南。少女蹲身去捡,指尖刚触到珠子就被烫得缩回——那些木珠表面竟泛着金属光泽,在晨光中折射出诡异的七彩色晕。
“侯爷...“她声音发颤,“洛阳的地是斜的!“
程岩松开缰绳,白马的蹄铁果然缓缓向南滑动。远处那片铁锈色的雾气如活物般翻涌,隐约可见其中矗立着几根歪斜的梁柱——本该是新城学堂的地基,此刻却像被无形巨手拧过的麻花。雾气边缘,几株新栽的槐树以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生长,树皮上渗出暗红色的树脂。
“三个月。“李泰从怀中取出蓝田矿石,石体表面的星图纹路正在剧烈扭曲,“足够让三百吨磁石锈蚀成粉。“他突然将矿石抛向雾中,石块划过的轨迹竟在空中留下淡蓝色的尾迹,仿佛点燃了什么不可见的引线。
王守拙的水泥匕首突然变得滚烫。少年咬牙握住刀柄向前走去,每迈一步,匕首的寒铁镀层就剥落一分。当他踏入雾气的瞬间,刀鞘“咔嚓“裂开,露出底下水泥本体上愈发清晰的“蓝田“刻字。
“含铁量...“少年声音嘶哑,“比蓝田矿脉高十倍!“
程岩的刀尖挑起地上一撮红褐色的粉末。这些磁铁矿的碎屑在刃上跳动,像被无形的手拨弄着排列成奇特的图案——竟与李泰紫袍上暗绣的星图一模一样。远处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一根合抱粗的青铜承重柱正在雾中缓缓弯曲,柱身上的饕餮纹饰像活物般痛苦挣扎。
“不是普通的锈蚀。“李泰的紫袍下摆扫过地面,沾上的红褐色粉末突然开始冒烟。他迅速撕下那块衣料,丝绸在落地前就已化为灰烬,“有人在催化氧化过程。“
阿罗憾跪在雾霭边缘,枯瘦的手指在水泥地面上快速勾画。老人用波斯带来的银粉绘制的星图,正被某种力量扭曲成太极阴阳鱼的形状。当鱼眼位置被点上最后一滴银浆时,整幅图案突然燃烧起来,幽蓝的火焰中浮现出清晰的建筑轮廓——太子别院的飞檐斗拱纤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