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回到驼铃客栈,喧嚣的街道被隔绝在身后。
客栈大堂里,灯火昏黄,几个喝得醉醺醺的佣兵还在高声划拳。
胖掌柜一看到李凡的身影,那张圆球似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他像一团滚动的肉球,小跑着迎了上来,腰弯得几乎与地面平行。
“客官,您可回来了!”
他声音里的谄媚,比柜台上的油灯还要油腻。
“楼上天字一号的雅间,有位贵客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李凡脚步未停,目光扫过掌柜那张笑出褶子的脸。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鱼儿,比想象中还要心急。
“知道了。”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澹台烬和苏灵儿。
“你们回房休息,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出来。”
苏灵儿和澹台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然。
他们齐齐点头,没有多问一句,转身走向各自的房间。
李凡的目光,最后落在石敢当身上。
这个魁梧的弟子,正有些局促地搓着手,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和茫然。
李凡伸手,在他厚实的肩膀上拍了拍。
一股温和的灵力渡了过去,抚平了他心中的躁动。
一个声音,也同时在他脑海中响起。
“别怕,一切有我。”
“记住,少说话,多吃东西。”
石敢当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师尊的安排,总是这么让人安心。
有东西吃,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走吧。”
李凡领着石敢当,顺着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向楼上走去。
胖掌柜在前面引路,背影都透着一股谦卑。
天字一号雅间,门虚掩着。
胖掌柜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识趣地躬身退下。
雅间内,燃着一炉安神的檀香。
与楼下大堂的混乱不同,这里布置得颇为雅致,一张黑玉方桌,几把兽皮软椅,墙上还挂着一幅描绘沙海落日的画卷。
一个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桌边。
他身穿一件用黑金丝线绣着繁复花纹的华丽僧袍,与白天街上那些黑袍僧人截然不同。
一根通体莹白的骨杖,静静地靠在桌边。
那骨杖的顶端,是一颗被盘得油光发亮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眶,仿佛正凝视着人心。
他听见脚步声,却没有回头,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
李凡带着石敢当走了进去,房间的门在他们身后无风自动,轻轻合上。
那僧人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面容清癯,鼻梁高挺,一双眼睛狭长,开合之间,有精光闪过。
他不是白天那个鹰钩鼻,地位显然更高。
他的目光,越过了为首的李凡,像两柄无形的利剑,直接刺向了石敢当。
那是一种审视,一种评估,像一个经验老到的屠夫,在打量一头即将被宰杀的牲畜,估算着它的分量和价值。
石敢当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胸膛微微起伏。
李凡不动声色地向前迈了半步,恰好挡在了石敢当身前,隔断了那道侵略性十足的视线。
那僧人眼中的精光收敛,脸上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仿佛能在人的心湖中投下石子。
“这位小友,骨骼惊奇,血脉非凡,与我佛有缘。”
“贫僧无相,忝为黑佛寺枯骨绿洲分舵的舵主。”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李凡身上。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李凡拱了拱手,脸上挂着一副恰到好处的、略带敬畏的笑容。
“原来是无相祭司大人,久仰久仰。”
“在下李凡,一介散修,这是劣徒石敢当。”
他将“劣徒”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姿态放得很低。
像一个带着自家最壮的牛,来到集市上,希望能卖个好价钱的普通庄稼汉。
无相祭司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李道友,请坐。”
“令徒,也请。”
李凡拉着还有些发懵的石敢当坐下,目光却瞟向了桌上那盘码得整整齐齐的灵果和糕点。
石敢当也看到了,眼睛一亮,想起了师尊的嘱咐。
无相祭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蛮子。
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亲自提起玉壶,给李凡和石敢当面前的空杯斟满了茶。
茶水碧绿,异香扑鼻。
“此乃‘静心茶’,产自西漠佛国,有宁神静气之效。”
李凡端起茶杯,闻了闻,便一口饮尽,咂了咂嘴。
“好茶,好茶!就是味道淡了点。”
石敢当则没那么多讲究,抓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吃得两腮鼓鼓囊囊。
无相祭司看着这师徒二人的做派,心中最后一丝警惕也放下了。
他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前倾,开始了他的表演。
“李道友,贫僧今日冒昧来访,是为令徒而来。”
他的声音,充满了庄严与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