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正午。
枯骨绿洲的中心广场，人头攒动，声浪滔天。
一座用巨兽骸骨与黑曜石临时搭建的祭台，拔地而起，高达十丈，充满了蛮荒与邪异的气息。
祭台之下，是黑压压的人群。
无数身穿黑袍的蛮族信徒，匍匐在地，神情狂热，口中念念有詞，汇聚成一片嗡鸣的海洋。
外围，则挤满了各路来看热闹的散修和商队护卫，他们交头接耳，对着祭台指指点点，眼神里混杂着好奇、敬畏与贪婪。
祭台的最顶端，黑佛寺分舵主无相祭司，身披黑金袈裟，手持白骨权杖，高坐于一张骷髅宝座之上。
他俯瞰着下方蝼蚁般的众生，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微笑，声音通过法力加持，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我佛慈悲，见众生沉沦苦海，特降下神迹！”
“今日，我蛮族失落的王血后裔，神选之子，将在此沐浴佛光，洗涤凡尘，觉醒神性！”
“他，将带领我们，重拾蛮神的荣光！”
狂热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在祭台侧下方，特设的贵宾席位上，李凡正襟危坐。
他挺着肚子，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眼角的每一条褶子里，都仿佛能挤出油来。
他热情地跟身边的黑佛寺执事们攀谈，唾沫横飞。
“哎呀，几位大人，以后俺们师徒俩，可就全仰仗各位提携了！”
“俺那徒弟，脑子笨，就是运气好，能被无相祭司大人看中，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周围的宾客，大多是绿洲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投向李凡的目光，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哼，为了点好处，就把亲徒弟卖给黑佛寺当祭品，真是个无耻小人。”
“你看他那副得志的嘴脸，真让人恶心。”
“可惜了那个蛮族小子，听说天生神力，是个好苗子。”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李凡耳中。
他不仅不怒，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灿烂，腰也弯得更低了，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
无相祭司在宝座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更浓。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吉时已到！”
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祭台后方。
石敢当，出场了。
他身穿一件专门为他定制的华丽袍服，黑色的丝绸上用金线绣满了狰狞的蛮兽图腾，华贵而威严。
只是，他此刻的模样，却让人心生寒意。
他双目空洞，眼神没有一丝焦距，步伐僵硬，每一步都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如同一个制作精美的提线木偶。
他一步一步，走上了高耸的祭台。
无相祭司看着自己“调教”出的完美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高举权杖。
“神选之子，已至！”
“沐佛典礼，开始！”
两名黑袍僧人抬着一个巨大的黑陶罐走上前来。
罐口打开，一股腥甜中带着腐臭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罐子里，盛满了粘稠的黑色液体，表面还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仿佛活物。
“此乃‘忘尘神水’，能洗去凡躯俗胎，助圣子承载我佛神力！”
无相的声音，充满了神圣的蛊惑力。
他亲自接过一个由头骨制成的瓢，舀起一瓢黑色液体，从石敢当的头顶，缓缓浇下。
“滋啦——”
黑色的液体一接触到石敢当的皮肤，立刻冒起一阵白烟，发出类似烤肉的声音。
石敢当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那不是洗涤，那是腐蚀！
一股钻心的剧痛，从皮肤传来，直透骨髓，仿佛有无数只毒虫，在啃食他的血肉与神魂。
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好痛！
他几乎要忍不住发出怒吼，一拳将眼前这个假惺惺的和尚打成肉泥。
可师尊的话，却在他脑海中回响。
“演一个，被力量和欲望冲昏头脑的，愚蠢的圣子。”
石敢当死死咬住牙关，将所有的痛苦与愤怒，都压回了心底。
他依旧维持着那副空洞麻木的表情，任由那邪异的液体，流遍他的全身。
台下的信徒们，看到这一幕，爆发出了更加狂热的欢呼。
在他们眼中，这是圣子正在经历蜕变的考验。
而在广场人群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个身穿灰色僧袍，身材高大的老僧，脸色已沉如锅底。
正是金刚寺的明心。
他身旁的一个小沙弥，看着祭台上的景象，吓得脸色发白，声音都在发抖。
“师父……那、那不是佛法！”
“那黑水里，全是怨气和死气！那个蛮族小子，好像被夺了心智，他……他快被炼化了！”
明心老僧的眼神，像两把燃烧着怒火的戒刀。
他自然看得出，这所谓的“沐佛典礼”，根本就是一个恶毒的献祭仪式。
他本想立刻出手，可又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