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李凡一言定住的永恒时空中，神魔骨船最深处的猩红双眼，第一次剧烈地收缩。
那不是愤怒，不是惊愕，而是源自生命最本源，面对天敌时的……恐惧。
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赤裸感，让那古老的存在，发出了撕裂神魂的尖啸。
这尖啸，冲破了李凡设下的静止时空，不再是言语，而是一段充满了混乱与绝望的信息洪流。
“是你！”
“是你！那个从旧日废墟中逃掉的‘世界之种’！”
“元”终于认出了李凡的本质。
它追逐、吞噬了无数个世界，见过各种各样的守护者与天道化身。
但那些，都只是新生的、稚嫩的“果实”。
而眼前这个存在，是与它同根同源，来自上一个纪元，一个本该被它彻底啃食殆尽的世界的……种子！
一颗本该死去的种子，不仅活了下来，还在这片新的土壤里，成长为了连它都无法理解的参天大树！
“不可能！吾亲眼见证了旧日的崩塌！你不可能逃出来！”
那信息洪流变得癫狂。
“轰隆！”
神魔骨船那庞大到无法计量的船身，开始燃烧。
它在燃烧自己的本源，燃烧自己吞噬了无数纪元的积累。
黑色的毁灭之火，从每一寸白骨上升腾而起，将周围被定格的混沌虚空，都烧灼得开始扭曲、融化。
它要自爆。
它要将这个它永远无法征服的世界，连同这个宿敌，一起拖入最终的虚无。
这是宇宙蝗虫最后的疯狂。
面对这足以将整个世界连同周围星域都彻底抹去的终极一击，李凡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连抬手的动作都省去了。
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那艘燃烧的巨船，然后，轻轻地张开了嘴。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整个世界，都听到了一个字。
一个代表了秩序，代表了终结，代表了无上真理的字。
“散。”
言出法随。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拂过了那艘燃烧的巨船。
那足以毁灭一切的黑色火焰，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悄然熄灭。
紧接着，是那艘船本身。
那由神魔脊椎铸就的龙骨，开始分解，化作一道道纯净的法则之光，融入了脚下东荒的大地。
那由亿万头骨堆砌的船身，开始消融，化作最精纯的生命本源，如同甘霖，洒向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那贯穿了神祇心脏的魔枪桅杆，寸寸断裂，化作了稳固这个世界空间壁垒的基石。
船帆上，那些痛苦扭曲的面孔，一一舒展开来。
它们没有消散，而是带着解脱的微笑，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金色光蝶，飞向了世界的四面八方，修补着那些因大战而破碎的生灵神魂。
整个过程，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安静得，像一场盛大而庄严的告别。
那艘横亘天际，带来无尽绝望的神魔骨船，就这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化作了滋养这个世界的养分。
天空，那道狰狞的巨大裂缝，被无数法则之光填满，缓缓愈合，不留一丝疤痕。
笼罩天地的猩红血色，褪去。
湛蓝的天空，重新出现在所有人头顶。
温暖的阳光，第一次，穿透了那厚重的阴霾，洒在了劫后余生的东荒大地上。
西漠的死地，有嫩芽破土而出。
干涸的河流，重新开始奔涌。
整个世界，都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轻吟。
玄阳宗山门外，太一圣主等人呆呆地跪在地上，仰望着这神迹般的一幕。
他们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的神魂，在李凡那改天换地的伟力面前，渺小得连尘埃都算不上。
他们终于明白。
他们所敬畏的，所朝拜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伟大的存在。
那不是仙，也不是神。
那是道。
是这方天地，唯一的……主宰。
……
青玉道宫前。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李凡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那把熟悉的躺椅上。
他身上那股凌驾于万道之上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变回了那个气息平平，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普通青年。
他微微眯着眼，似乎有些困倦。
“师尊！”
三道身影，踉跄着从远处飞来，落在了道宫前。
正是澹台烬、石敢当和苏灵儿。
他们身上的伤势，在刚才那场席卷天地的生命甘霖中，已经痊愈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