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立于灰白死寂的大地之上。
他体内的混沌星云中，那颗新生的“渎神之心”每一次搏动，都会散逸出一丝微不可查的腥甜气息，这份力量虽然强大，却像一滴墨汁滴入了清水，让他的本源之力不再纯粹，这种源自法则层面的污染，远比任何物理创伤都更令人不适。
“肮脏的食物。”他低语。
他抬眼，感知穿透现实的帷幕，投向由三十六座生命熔炉构成的宏大星图，其中一个光点引起了他的注意，它光芒黯淡，边缘还萦绕着一圈病态的灰色，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下一个目标。”他需要更洁净的食粮，来喂养他那永不满足的世界。
林夜闭上双眼，意识下沉，剥离了血肉的束缚，现实世界如褪色的画卷般卷起，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由无数发光的能量脉络构成的深海。每一条脉络都连接着一个遥远的光点，那是文明的“火种”，而他，正化身为一道幽影，在这片概念之海中潜行。
这比任何物理移动都要迅捷。
然而，就在即将抵达那个灰色光点时，前方的能量脉络突兀地中断了，一片无垠的灰色雾气横亘于前，雾中，是一条死寂的、不起波澜的灰色长河。
河上，一艘乌篷船静静漂浮。
船头，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身影手持竹篙而立，仿佛亘古便存在于此。
林夜的身影在河岸凝聚，他审视着那个老人，即便是【猎食者视觉】，也无法洞穿其本质。那不是生命体，更像是一个符号，一个规则的化身。
“来者止步。”
老人的声音并非经由空气，而是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
“你是谁？”林夜问。
“摆渡人。”老人回答，“我负责看守这条‘冥河’，维系三十六个‘火种’的平衡。”
“冥河？”
“这是你们的称谓，于我而言，它只是维系‘方舟’运转的能量循环系统。”
摆渡人的话音落下，林夜暗金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波澜，一切都对上了。“方舟”，果然是一座囚笼，一个巨大的培养皿。
“让开”林夜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我要去那个节点。”
摆渡人摇了摇头：“你不能过去，你不是第一个试图越界的‘异常体’，但你是最危险的一个，你吞噬外来‘病毒’的行为，已让这条河产生了紊乱，若再让你吞噬一个核心节点，此河，将决堤。”
“后果？”
“所有依靠此河生存的‘鱼’，都会死。”摆渡人缓缓抬头，斗笠下是一双没有瞳仁的虚无眼眸，“新安城，也将熄灭。”
林夜沉默了，他能感觉到对方没有说谎，新安城，是他维系人性的锚点，不容有失。
“你阻我，也是在自保。”摆渡人继续道，“河毁，我亦会消散。”
“我需要能量。”林夜直言，“庞大、纯净的能量。”
“我知晓。”摆渡人应道，“你的诞生，已超出‘方舟计划’的预设，你是一个足以掀翻棋盘的变量，你的饥饿，我看得到，所以，我在此等你。”
“等我？”
“不错。”摆渡人手中竹篙，遥遥指向那个病变节点的方向，“你走错了路。那个节点，并非你的食物。它是一个肿瘤。”
林夜眉峰微动。
“三十六个火种，三十五个尚在运转，唯独它，早已死去。”摆渡人解释道，“它的核心被外物寄生，发生了恶性病变，不再是‘火种’，而是一个不断汲取网络能量壮大自身的‘癌细胞’，我的任务，是隔离它，延缓其扩散。”
他看向林夜：“但我无法根除它，因我的职责是‘平衡’，而非‘毁灭’。”
“而你，”摆渡人的声音透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你是纯粹的‘掠食者’，你的存在，即为吞噬与终结，所以，我为你开辟了这条航道。”
林夜瞬间明了其意图：“你想让我，替你切除肿瘤？”
“不是替我，”摆渡人纠正，“是交易，那肿瘤的核心，蕴含着被污染的庞大本源能量，足以满足你此刻的饥饿，而你要做的，是在吞噬它时，不毁掉承载它的‘河床’。”
能量，以及新安城的安全。林夜不需要思考太久，这个选择题只有一个答案。
“你的目的？”
“维持‘方舟’稳定，直至实验终结。这是我的根本指令。”
“实验目的为何？”
“无权告知。”
林夜不再追问，目光落在那艘乌篷船上。
“上船吧。”摆渡人发出邀请，“去往‘病变之地’，唯有通过我的船。”
林夜一步踏出，身形已立于船头，船身纹丝不动。
摆渡人竹篙轻点，乌篷船便无声地滑入灰色雾气深处，两岸无数能量线条飞速倒退，变得扭曲模糊。
“提醒一句。”摆渡人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个‘肿瘤’，已诞生了自己的意志，狡猾且聪慧，它会让你看到你想看的，以此引诱、污染你。”
“不要相信你在那里看到的任何东西，除了……死亡。”
船，停了。
前方的灰色雾气散去。
乌篷船无声地停靠在虚无的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