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闷了一场大雨,小荷就让宫人将殿内所有窗格大敞四开,又在门窗之内,面前是不太分得清死活的‘亲生父亲’。瑾瑜心中着实一痛,这个人纵然已经如此,可他却依旧逃不脱他种下的阴影。
瑾瑜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缓慢的走到了嘉世雷跟前,蹲下去看他手臂上包裹的一层层厚重的草药,一阵强忍的味道吸入喉咙,令他不停的咳嗽起来。
直到咳的双眼发胀,突然,两行眼泪顺着英挺的鼻梁悄然滑落。他,怎么能是他的爹呢?他怎么会有这种劣迹斑斑,一旦醒来只能作恶的爹呢?在这个瞬间,瑾瑜觉得沈楚梅当年做的此事,当真漂亮,这样的人,他的快乐就是给人带来无穷烦恼的吧?
可是,可是,当他这股极其叛逆的心思从心窍中飞闪而过后,瑾瑜又看了看自己的肌肤,必须一次一次告诉自己,他身体之中流淌的就是此人的血。
瑾瑜生硬的咬了要嘴唇,肃然起身悄悄擦去泪痕,对小荷吩咐说:“你去吧苏静正大人请来,这件事不要惊动旁人,也不要走漏风声。”
苏静正匆匆忙忙跟着小荷离开刑部衙门到时候,天上正巧下起倾盆大雨,他一头钻入马车之内,慢条斯理的拿着帕子擦这身上的水痕,抬起眼眸便是异常平静的同小荷打了个对视。
只是苏静正不什么都没多问,反而是小荷要开头提点什么,苏静正都回答道:“公公不必多说,此事,多说无益。”
小荷原本想说,皇上的心情不妙,今天皇上瞧着世子老爷流眼泪的事情他可都看在了眼睛里。
说完全没有父子之情,怕仍然要顾着点血亲天性,这苏静正的性子刚烈耿直,他可是怕他这会说了什么话惹得皇上不高兴。
小荷还没开口就被苏静正一口回绝,心中也痛快不起来,只是一笑:“是啊,有什么事,皇上自然会跟苏大人说,奴婢可没有插嘴的份。”苏静正那眼神平平常常,嘴唇抿成一条线,静静的一个对视,仿佛在说,你知道就好。
小荷心里一叹,干脆眯起眼睛闭目养神。
瑾瑜在大殿中缓慢的来回踱步,苏静正只是谨慎的立在一旁。
今天瑞王的事情天下皆知,瑾瑜也直来直去的问了:“苏大人觉得,此事真是当查,还是不当查?”
苏静正想了想说:“如果当真有人做了不法的事情,自然应当去查。只是,这天下有许多应当的事情,也未必都是对的。”
瑾瑜万万没想到苏静正会这么说,一怔,深深掩盖了他的伤神,浅笑问:“这是什么道理?”
苏静正说:“法无情,人有情,情这个字既是感情,也是情有可原的情理。就好比前阵子处决的一个犯妇,因为无法忍受婆母的欺凌一心寻死,寻死不成反而更被夫家折辱,在被她丈夫残酷暴打的时候失手用剪子戳死了丈夫。依照法律这犯妇当然应该治罪,可若寻觅人情,她却比她失手致死的丈夫更可怜些。此女子,皇上认为她是否应当抵命?”
瑾瑜被苏静正举的这个例子僵住,想到那个女子可怜,摇摇头叹息:“此女实在可怜,她那个夫家的人也是实在可恶,倘若此女子还未死,朕就下个特赦,赦免了她。”
苏静正点点头,跪下又磕了个头:“皇上英明,臣为这个可怜的妇人给皇上磕头。”
瑾瑜一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应做的决定,却也十分宽慰。